“我不记得你们,也不了解你们是什么样的人,只有在师父和长老的口中才能大致得出你们的行事作风。”
“他们都说你们是好人,是最最正义的人,可是你知道吗,我其实……恨过你们。”
她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起来。
“我恨你们为什么为了别人放弃我,别的孩子都有父母陪伴的时候,而我却只能孤零零地看着墓碑,待在练功台。”
“师父总是说我有你们的风范,我知道这是夸我,可因为这夸赞,我从来不敢在练功上懈怠一点,生怕丢了你们的脸。”
“可是,”她话语里带了点点委屈,“可是别的孩子只需要好好完成功课,他们不需要多努力,甚至不需要努力他们的父母就会夸他。”
“我也想要那样的夸奖。”
其实不是夸奖,是宠溺。
楚清妍眼里闪过心疼,也跟着低下头去。
这样的话其实不应该她听,但魏茹兰不让她走,也只好继续听下去。
她总以为魏茹兰被方瑜教养着长大,有方瑜护着和父母的功绩,在宗里应当毫无顾忌才对,却忘记了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女孩,在本该承欢膝下的年纪看到旁人其乐融融会怎样的难受。
她以为她总是快乐的,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心绪百转千回,魏茹兰却没有停下,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我恨你们。”
“师父总说你们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我,既然放不下为什么又要抛下我,就不能,就不能让别人去吗?”
“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话语里有怀念也有委屈,楚清妍刚想安慰几句,魏茹兰抬起头忽然道。
“直到现在,我终于理解了。”魏茹兰抬起头,看了一眼楚清妍。
“原来不是我不重要,而是其他人也很重要,不是选择放弃我,而是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无心多想。”
“就像那时的我一样。”
楚清妍不知所措,那晚的事在夜里无数次回想,但她从来不敢在魏茹兰面前提起过,即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也是怕她难受。
此刻突然提起,就像一直横在两人之间的隔膜捅了开,瞬间慌乱。
直到魏茹兰握住了她的手。
魏茹兰握住她的手,眸色温柔,像是在安抚,她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也跟着回到眼底,转过头继续对着墓碑道。
“我想那时如果是我在场你们也会冲出去,而师父……和其他长老对你们也是一样重要,只是那时在那个地方是他们不是我。”
“我和师父对你们都是很重要的人,我们一旦出事,根本来不及有其他想法,本能便会使你们冲出去,就像……我一样。”
“说起来有些惭愧,茹兰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事,因为……”
她转过头看着楚清妍轻笑,手上加重了力道,“因为,我也有了很重要的人。”
“而且,保护了她。”
楚清妍慌乱,随着手上的力量加重,惶恐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她伸开手指,以同样的力量回握魏茹兰。
魏茹兰终于笑了,笑容像是没受伤之前,笑得灿烂热烈,同时比之之前的懵懂多了几分知晓世事后的坚定,她回过头对着石碑继续道。
“爹,娘,我和你们一样,保护了自己的同门。”
“并且,我比你们幸运多了,还能看着师父同门们修炼,将来没准还能看着他们之中某一人成仙,你们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楚清妍心头不是滋味,“茹兰……”
刚开口两个字,魏茹兰便紧了紧她的手,笑容满面,手指忽然放在唇中间,神秘兮兮。
“嘘,别说话,你听。”
两人屏息,耳边是呼啸而来的风声,风吹起整片森林,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某人的喝彩。
魏茹兰眼里蓄了泪,转头依旧笑得灿烂,“你看,我爹娘都在夸我呢,我厉害吧,救了你一条小命。”
“厉害,”楚清妍也想笑,可眼里的泪水却怎么也憋不住,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厉害’。
风终于停了。
化解心结的两人慢慢向下方的小道走去,二人看着对方又是哭又是笑,竟好像两个疯子般,直到远处一声钟声响起,二人面上浮现迷茫。
钟声响了三下,两人面色突变,不约而同带了凝重。
这是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