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乐敏锐追问:“只是什么?”
宋初墨伸出双手,掌心朝上,目光垂落在自己细长的手指上。
他尽量用平淡的口吻说:“只是发现,我好像再也画不出大学时期那样灵动的画来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就像一条在春日里奔腾的小溪,却避免不了在炎炎夏季里逐渐走向干涸的命运。
高乐如同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屏住了呼吸,好几秒后才呼吸沉重地一拳砸在桌上:“是不是闻铮那个狗男人影响了你?我要去骂死他!”
宋初墨连忙拉住他:“跟他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高乐气呼呼地坐下来,原本还想再骂闻铮两句,可看到好友脸上落寞的神情又生生刹住了车,同样是画画的,他再了解不过灵感枯竭有多么残忍。绞尽脑汁,他憋出来一句:“没事的墨墨,你也不用太担忧,那些著名的大画家都还有瓶颈期呢,说不定过段时间你就又有灵感了。”
宋初墨勉强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高乐心疼坏了,连忙说:“我刚刚那是开玩笑的,你婚后虽然是变化了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好的嘛。”
“你比以前更加成熟、优雅了,不仅学会了弹钢琴,还做得一手好菜,不像我,我妈说我进了厨房就跟太上老君炼仙丹似的。”
宋初墨被他这个比喻逗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学着做饭了?”
高乐撇撇嘴,“还不是看你做得容易,想悄悄学会,然后惊艳你来着。”
宋初墨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他眉眼弯弯地看着高乐:“下次别自己炼丹了,想吃家常菜的时候叫我,我来给你做。”
“墨墨你真好,我爱死你了!”高乐冲他来了个飞吻。
高乐对自己哄人的技术越发自信起来,他硬生生忍住大骂闻铮的冲动,冲宋初墨挤眉弄眼,道:“话说昨天不是你们结婚周年纪念日吗?你那礼物送出去后,闻铮肯定很高兴吧?是不是干柴烈火、□□焚身、大do特do?”
宋初墨被他直白且粗暴的话语噎得咳了好几声,脸色微红:“青天白日的,你注意点影响。”明明长了一张清纯的娃娃脸,可说出口的话尺度大到不时就能震碎宋初墨的三观。
“我这人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别打岔,快跟我说说后续,你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礼物,真是便宜闻铮这个老男人了。”
权势滔天的集团总裁在高乐口中不过是一个“狗男人”、“老男人”,宋初墨有点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片刻后,他垂下眼眸,语气平静地说:“闻哥昨晚临时有工作,凌晨才回来,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高乐脸上的表情僵住,下一秒就怒从心头起:“什么事比跟你一起过周年纪念日还重要啊?狗男人真是不知好歹!”
宋初墨摇摇头:“前段时间刚成立了全资子公司,大概是集团真的有要紧事吧。”
见好友心情低落,高乐开始讲各种段子逗他开心。
宋初墨郁闷的心情的确有所好转,午休快结束时,他认真地看着高乐,郑重地说:“乐乐,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幸运。”
高乐夸张地搓了搓手臂,装作很嫌弃的模样:“咱俩什么关系,不要搞这么肉麻好不好。”翘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情。
见宋初墨准备起身去画室,他叮嘱道:“有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宋初墨点头:“好。”
见好友一幅乖宝宝的模样,高乐忍不住又道:“要是闻铮欺负你也要跟我说,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我表哥可是有名的律师。”
他玩笑般说:“万一你哪天想踹了他,我表哥肯定能帮上忙,要不你先加个微信备用?”
宋初墨被高乐的脑回路惊到,简直哭笑不得,他伸出手,揉乱了对方柔软蓬松的金色卷发:“哪有好朋友盼着对方离婚的?我真是谢谢你啊,但可惜,我应该是用不上的。”
“好吧。”高乐顶着一头乱发摊了摊手,语气里满是遗憾。
画室安排的课程通常是三个小时一节,下午的课上完后已经五点了。
宋初墨告别画室众人,急匆匆地打了个车,好在一路通畅,他回到悦澜湾的时候才五点半,闻铮还没有回家。
不加班的话,闻铮一般七点到家。宋初墨早在午休的间隙就将晚上准备做的菜谱告诉了何姨,此刻,新鲜的有机蔬菜和各种肉类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岛台上了。
何姨晚上请了假,宋初墨便系上围裙,自己动手清理食材,蔬菜、肉类和调料被一一洗净切好放在盘子里备用,他又用砂锅煲了个莲藕排骨玉米汤。
水咕嘟咕嘟沸腾起来,宋初墨把火力调小,让砂锅内保持小火沸腾的状态。
趁这段时间,他来到了衣帽间。闻铮的西服都是高端私人订制,面料极其考究,秋冬的西服大多都含有羊绒,每天穿过后都需要清理和保养。
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信,因为闻铮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衣服,所以他的西服几乎都是自己亲自打理的,只有要干洗的时候才会让人送去专门的干洗店。
而结婚之后,宋初墨就主动接过了这个活。
一如此刻,他拿起专业的西服刷,将外套上的灰尘刷走,再取出粘毛器,轻柔地粘走外套上的毛絮,最后再放置在熨板上,用熨斗熨一遍弯曲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手法几乎跟专业的没有差别。
做完这一切,他取下一枚木质的宽柄圆弧形衣架,把手中的西服挂了上去。
将西服挂回衣柜前,宋初墨挣扎了几秒,还是遵从内心,低下头,把整张脸都埋在外套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扑面而来的味道是熟悉的木质调香味,宋初墨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可下一瞬,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是他嗅觉出现问题了吗?
宋初墨不可置信地与西服对视半晌后,再一次低下头仔细嗅了嗅。
清冷好闻的木质调香味中夹杂着丝丝缕缕柑橘的味道,甜、酸,还带着点橘皮的涩。
宋初墨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那一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闻铮向来不喜跟别人距离过近,也从未喷过柑橘调香水,而闻铮的好友不过两个,霍文彬不爱喷柑橘调香水,付航更是直接不喷香水。
所以,这件西服上的柑橘调香水属于谁?
能够在昨天跟他的丈夫近距离接触,近到连他的西服上都沾染了对方身上的香水味,一夜未消。
客厅里传来细微的动静,有脚步声逐渐逼近衣帽间。
宋初墨紧紧捏着西服,缓缓抬头,神情无措地与门口侵略感极强的男人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