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甲醛气味。车后排放着三个油漆桶,其中两个空了,另一个倒下来,油漆淌了满车,从量上看,原本大约盛满了油漆桶2/3的体积。厚厚的一层金属黄色铺在地上,直到现在还半干不干;后排的油漆表层印着孩子们凌乱的小码鞋印,前排驾驶座下的鞋印则被故意覆盖了。
在孩子们的脚印旁,四周铺满油漆的情况下,一块接近四方形的空白尤其显眼。
“这里……”敢助指着它说,“被谁故意撕掉了,一定是有什么关键线索。”
“如你所言。”高明点头。
“但这层油漆很厚,即使底下藏了什么,也很难被凶手发现才对。除非他戴着手套仔细地搜索了一遍,然后再把手套和鞋子一起……上原,你笑什么?”
“唔,没有啊,大和警官。”由衣憋着笑意敬了个礼。
“你说的是这个吧,敢助君?”
高明慢条斯理地举起一个证据袋,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里面那片沾着金属黄色油漆的布料,没沾油漆的那面则显出布料原本的浅蓝底色。“这应该是那个留下集章券的孩子留给我们的另一条线索。”
景光朝四周看看,在附近一个垃圾箱的顶部看见了一双沾满油漆的手套——脏成那个样子,的确是没法洗洗再用了。
“咚、咚、咚。”
一阵拐杖敲在路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家领着三名年轻男女走了过来。
“警官先生,这些就是你们要见的员工。虽然我不认为在我的游乐园里会出现伤天害理之人,但如果是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查清真相!我决不允许恶徒出现在孩子们的天地里!”
老人愤懑地挥舞着拐杖。他身后三人都因这段话显得神色不安起来。
“这位是?”敢助问道。
“我的父亲。”管理员回答,“虽然这座游乐场现在名义上由我管理,但所有权还在父亲手里。”
了解过大致情况,来自长野县警局的警官们开始分别盘问三位嫌疑人。景光跟在一旁尽可能地缩小存在感,因此始终没有插话。
三位嫌疑人分别是代谷庆隆、佐波元司与汀桃子,两名男性,一名女性。证言由由衣记录如下:
代谷庆隆:“我三年前在园区就职,负责出演蓝色的战士。昨天一天我都和女友待在一起。”
佐波元司:“我是两年前受到大学前辈的邀请,来这里接替他的职位出演红色的战士。但可能因为我长得过于魁梧了,很容易吓到孩子们,不到两个月就专职去做了反派,这下反倒没人怕我了。我昨天上午在睡觉,下午在健身房。”
汀桃子:“我是三年前来这里的,负责出演黄色的战士。昨天……我闷在家里打游戏来着,请问我的游戏记录可以作为不在场证明吗?”
“蓝色、红色、黄色……这是什么?”由衣问道。
“这是父亲提出的主意,模仿特摄作品设计了员工服装,非常受到小朋友们的欢迎呢。”管理员答道,“顺便一提,休婚假的那两位是红色的战士与粉色的战士。”
犯人身着特摄战士的演出服进行诱拐……这就解释了孩子们为什么会被轻易骗走,因为没有孩子会拒绝这类故事。景光琢磨道。
“反派的衣服是什么颜色?”高明单手托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常见动作。
“紫色。”
高明再次拎起装有布片的证据袋进行检查。此时,处于他左手侧的代谷庆隆看见的是布片原本的蓝色,处于他右手侧的汀桃子看见的则是沾在布片上的油漆颜色,双方同时喊道:“不是我啊!”
高明不急于解释,反而看向景光。“绿川先生,不知你有什么见解?”
被猛然间点名的景光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他审慎地、以一种事先没有预习过课本而硬着头皮在公开课上回答老师提问的态度说道:“那孩子一定是注意到了
留下的证据……大概既不是油漆的黄色,也不是布片的蓝色,而是它们叠加形成的颜色。”
“我们没有设计过绿色的战士。”老人说道。
“蓝黄叠加确实是绿色,但如果——油漆并不是黄色的呢?”景光道,“刚才高明……警官,”他差点讲错了话,幸好及时改口,“提到这是一种特殊的油漆,指的恐怕是能随一天中光线变化而改变颜色的光变油漆吧?”
高明肯定了景光的说法。
“哦……我想起来了,”老人插话道,“我在网上看到了这种涂料,就请小女订购来,给一些设施重新刷漆,让孩子们在娱乐的同时还能学到和光学有关的知识。”
“都有些什么颜色呢?”景光问道。
老人用拐杖尖敲敲管理员的小腿,神色显出短暂的威严。“快,和警官们说。”
管理员嘴唇一抿,解释道:“根据一天中光线的不同,有绿、黄、红、蓝四种颜色。”
“与蓝色叠加起来就是绿色、绿色、紫色、蓝色。”由衣接道,“但如果绿色不存在,同时也不是蓝色的话……”
“不是我!”这下轮到佐波元司慌了神,口无遮拦地大骂起来,“你们会不会破案啊,根本就是在胡扯吧!”
“请问员工们的演出服都放在哪里?”高明看向管理员。
“我们有统一的服装间,走这边。”
一行人神色各异,浩浩荡荡地跟在管理员身后向服装间走去。景光缀在队尾,却看到高明也慢慢地落到后面,直到肩膀与他齐平。
“没有失联的嫌疑人,说明犯人不急着对孩子们做些什么,那些孩子还是安全的。”高明凑近过来,在景光身侧耳语,“我看到真相逐渐逼近我们了,绿川先生,只是还差一个论证环节——可以麻烦你到管理员办公室里看一眼吗?”
太近了,高明哥!景光内心尖叫。这完全不是一个适合掩盖伪装的安全距离。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消失在了队伍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