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瑞。”
许家伟敲了敲许瑞的门,在门外喊他。
项越还在兀自感叹,忽然听见许瑞老爹的敲门声,像是被主人家逮着的小贼,诈尸一样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惊慌地看着许瑞,用气音惊叹:“我靠,他今天怎么没住店里?”
说着,匆忙从床上跳下去,直挺挺躺在阳台和床之间的走道里,甚至还心虚地朝许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许瑞:……
戏精,又演什么呢?
他伸手摁开房间灯,蹦下床给许家伟开门,许家伟一脸疲色地看了他一眼,说:“对门那小子跟我说你崴着脚了,咋回事儿?”
许瑞倚在门边上,说:“没事儿,车修好了吗?”
“修好了,给你放店里了。”
许家伟从外套兜里拿出一串钥匙,手上沾着洗不掉的黑色油污,许瑞难得没在他身上闻见酒气。
“我给你弄了辆电车,你这几天先骑电车去学校。”
“知道了。”
许瑞接过他手里的钥匙,许家伟佝偻着背,依旧一脸难色地杵在他门口。
他有些不耐地问:“还有事儿?”
“我这两天要再去走一趟货,下周才能回来,你要是没事儿周末去看会儿店。”
“知道了,需要钱不?”
许家伟沉默了一会儿,瞧见许瑞墙上新贴的那副画,从兜里摸出一截断烟点上,说:“先拿两千吧,等我走完货还你。”
“一会儿转你。”
许瑞砰一声关上门,项越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草,真刺激。”
许瑞没搞懂他的脑回路,端着床头柜上的温水喝了一口,问:“你躲他干什么什么?”
“我不躲你爹不就发现我了吗?”
项越说得理所当然,他半夜钻人家儿子被窝,可不得躲着?
许瑞坐回床上,拿着手机一边给许家伟转账一边问项越:“你以前没跟朋友睡过?去同学家睡个觉还躲着人家家长?”
“这倒没有,”项越挠了挠头,突然有点语塞,“那不一样。”
他以前不着家,放了假没少跟那群狐朋狗友一块儿熬通宵,约好了今天上谁家去,几个人打游戏打累了就裹着被子横七竖八地挤在一张床上,项越从来没觉得不对劲儿。
就连跟高霖,项越都没生过“不好意思”这种心情。他有啥不好意思的?他又不会对着那帮大男的硬起来,躲人家爹妈干什么?
躲许家伟,那纯粹是生理反应,他死皮赖脸躺在人家儿子床上,到现在还没消下去呢,他能不心虚?能不躲?
“怎么不一样?”许瑞追问。
项越掀开被子躺进去:“反正就是不一样。”
你*的。
许瑞狠狠把手机扔在床上,早知道不问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睡觉!”
他一把扯过被子,把头埋进被子里自个儿在那儿生闷气。
烦死了!
项越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炸毛的许瑞,完全摸不着头脑。这祖宗怎么又生气了?他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他慢悠悠地侧过身,借着小夜灯的光去看身边的许瑞。他同桌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就露着一顶毛茸茸的脑袋。
耳边静悄悄的,鼻息间充斥着各种花香。项越越看越觉得他同桌可爱,用两只手扒着被沿,像电视剧里演的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悄悄偷看着暗恋的对象,大气不敢喘一下,暗自在心里害羞。
可惜项越不是娇小的姑娘,而是一个脚快能够着床尾的大汉。所以他的动作不仅不唯美动人,反倒显得十分滑稽。
项越原本笃定自己会失眠。
他人生头一回睡在暗恋的人家里,四舍五入又跟暗恋的人睡一个被窝,怎么都得兴奋地睡不觉吧。
按照他陪高霖看过的那些青春电影套路,这会儿他应该心跳加速、辗转反侧,盯着许瑞的后脑勺看到天亮才对。
直到快凌晨十二点,定好闹钟的手机在项越耳边震个不停。
他迅速伸手关上闹钟,抹了把脸,头一次没因为被闹钟吵醒生气。
借着床头小夜灯的灯光,项越看见已经把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了许瑞,脸颊睡得泛红,额前的碎发也乱糟糟地支棱着。可能是因为热,被子被他踢掉不少,还剩下一半耷拉在腰上。
睡相还挺差,项越心想。
他掀开被子下床,悄摸溜到厨房里取出剩下的半盒冰块儿,抓了几把塞进毛巾里,又轻手轻脚地回屋关上门,全程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可没忘这房子里还睡着另一个人。
许瑞的脚还跟那会儿一样肿,项越掀开他脚边的被子,把已经捂凉的毛巾贴在那块肿胀的地方,稍微用了些力道。
“别弄了……”
许瑞含糊地嘟囔着,手臂搭在眼睛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太麻烦了,睡觉吧。”
“不麻烦,”项越没开灯,本来想着尽量不要吵醒许瑞就没开,这会儿他一手拿着手机用手电筒照着许瑞的脚,一会手不断用毛巾在他脚裸上轻点,变换着角度给他消肿。
“你睡,我给你敷一会儿。”
“一会儿再睡吧。”
许瑞垂眸看了他一眼,项越坐在床边低头给他处理脚裸,并没有注意到他。
许瑞叫那手机灯光刺激了一下,又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