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小姑娘脸皮薄。
祝余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寅时三刻,天边堪堪泛起一抹鱼肚白。
临竹院内灯火通明,赵怀妗回院之后,女使们便各司其职地开始忙碌。
祝余牵着执春走入偏房,从屉子里取出伤药,将伤药递给她,又帮她举起桌上的铜镜。
眼前的祝余让执春回想起有关亡姐的记忆,攥紧手中的小瓷瓶,她的嗓音不觉有些哽咽:“祝余姐姐,谢谢你……”
“执春姐姐,世子唤你进屋伺候!”扎着双丫髻的阿琴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内,“诶?祝余姐姐怎么也在这里?”
世子找她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把她赶出临竹院!?
“好,我这就去回世子。”堪堪放松的心弦再度绷紧,执春将瓷瓶放在桌角,匆忙拭去眼角的泪珠,转身朝主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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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透,烛火在屋内摇晃着朦胧。
“姐姐怎么傻站在门口,也不进去?”手中托着金钑花带,阿琴歪头问道。
“走吧,我们一块儿。”
执春默默咬紧腮边的软肉,深吸一口气,捧着深绯色官服踏入屋内,“奴婢为世子更衣。”
长睫在眼下映出两道阴影,颀长的身影静立于雕花梨木屏风之后,目视前方,赵怀妗缓缓抬起双臂。
已成习惯的动作在此时却有些艰难,指尖控制不住发颤,好几次,官服的系带都从执春指尖滑落。
“姐姐,我来吧!”站在旁边的阿琴自告奋勇。
赵怀妗瞥了一眼阿琴,而后,才垂眸看向执春问道:“手抖成这样,你在怕我?”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身体也抖得像筛子一样厉害,但执春却不肯承认:“回世子,奴婢,奴婢马上就好。”
“疼不疼?”目光落在她额角的红痕,眸底闪过复杂的情绪,赵怀妗嗓音微凉:“执春,严将军是为大雍镇守边关的将士。”
“那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了。”
太好了!
世子不是要赶她出府。
执春用力抿紧嘴唇,硬生生将眼眶中的泪水憋回,一边点头一边为赵怀妗整理官服,“是,奴婢记下了。”
“执春姐姐。”阿琴上前一步。
执春接过阿琴递来的金钑花带,双手掖着花带的两端,小心翼翼地为赵怀妗戴好,“世子,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嗯,”转身走出里屋,赵怀妗轻声说道:“祝余给的伤药记得按时抹。”
听到这句话,留在原地整理衣裳的执春目光诧异地抬起头:嗯?世子怎么知道祝余给了她伤药?
深绯色的官服将肌肤衬得愈发白皙,腰间的金钑花带则为她添了几分威严,坐下之后,赵怀妗薄唇轻启:“阿琴,去传早膳吧。”
“是!”阿琴应得清脆。
手中端着金丝燕窝粥、枣泥拉糕、甘露山药酥、百花酿翠,身穿粉裙的女使们鱼贯而入,不一会儿,红木圆桌便被各色菜肴摆满。
赵怀妗用膳时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左右,行完礼之后,女使们便依着惯例走出主屋,只留祝余一人。
“摘香楼那边有新的消息?”赵怀妗端起桌旁的白玉茶盏,虽是问句,但她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对世子的未卜先知早已见怪不怪,祝余从袖中取出巴掌大的密信,略微躬身,将密信双手递与赵怀妗。
“兵马启程,不日则至。”
赵怀妗只粗浅地瞥了一眼,便将纸条搁在桌角,她动作优雅地夹起一块山药酥,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严将军即将归京,眼下婚事已定,世子难道不提前做些准备吗?
“你想问什么?”赵怀妗接过祝余递来的丝帕,轻拭唇角。
世子真的要与严姑娘成婚?成婚之后,女子的身份又该如何瞒天过海……
乌黑的瞳孔微微闪烁,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掠过,祝余低下头,最后并没有将内心的好奇与担忧表现出来。
“说起来,我和她之间有过一面之缘。”从八足圆凳起身,赵怀妗接着说道:“不过,她应该不记得了。”
世子和谁有过一面之缘?
严将军吗?
可除了严玥之外,严氏一族久居边陲,世子什么时候见过严将军?
待祝余重新抬起头时,赵怀妗已经踏出主屋,走到院内的紫藤树下站定。
望着光秃秃的枯枝,浅褐色的瞳孔掠过一丝怀念,赵怀妗低声呢喃:“春日将至,届时…它又会开得很美。”
就如同,那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