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大概明白了江时璟的“克制”以及不过问。
江时璟继续说着那位不怎么顺眼的事务官。
两人来到了江女士的工作间。
里边的东西都是江时璟重建木屋时置办的,因为江女士生前并不让他进,所以实验室能用到的各种器材他都有买,只要工作间能放得下。
他们也没急着拿了试管就走,而是慢慢翻看着屋内的角落。
“这一块其实有块小黑板,就很原始的那种。”池砚突然说。
“恩?”
“还有彩色粉笔,江女士每天进工作间的第一件事是在小黑板上画点什么,一般是代表她的心情。”池砚看向窗外,这面窗外是一片树林,“在记忆里,这一片还是些小树。”
池砚此时是背对着江时璟的,他慢慢说道:“曾经在双月星上的所有事都记起来了,很庆幸和你们生活过一段时间。”
“璟哥,那个时候确实是我决定要暂时离开你,决定在完全恢复前不见你。”他能察觉到身后的人因为这句话慢慢升起的怒气,来自于一年半以前的怒意以及悲伤。
“是我接着说还是你问?”池砚这话说得很沉,“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愿意去回想。”
江时璟从背后抱住他,用手扣着他冰冷发抖的手。
“以中央星际区所代表的卡洛历计算,过去了一年半。以双月星的时间计算,快三年。”江时璟的唇抵着他的耳畔,说得很轻,似乎是害怕惊扰到池砚,“我希望你过得好,但也确实恨过你,哪怕现在,都还是生气,宝贝,我不想恨你,我想听你说。”
池砚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在厄星想起了很多事情,以前除了爸妈,还有个卫兵整天跟在我身边,他叫迪克·布兰登,欧维瑟斯被屠城那会儿他刚去别的星球带了一只金丝雀鸦回来,打算送给我。他没被轰炸波及,但在港口被俘,和我一样被带到了实验室。”
“那天我亲手杀了他。”
“拳头贯穿他的腹部,最后尸体也没留下,我拔了他身体上的连接管,然后他爆开了。”
池砚的语调很平静,但身体一直在抖。江时璟将他抱得越来越紧。
“我开始害怕死亡。”
“还有些别的、糟糕的情绪,让我不敢去面对你。或者说是一种抵抗心理,想到会让你难过,甚至希望自己早些死去,至少干脆一点。”
“可是害怕死亡,所以最终选择了不见你。”
“而且那个时候我并不是很清醒。”
“能想到的也就直接做了决定,我选择了双月星,爸在那边山上建了一间小的疗养院。我房间的窗户就能看见这里,也能看见月潮。”
“双月星的三年,老实说我并没有太大的时间感受,睡了很久,院里的医护们还开玩笑说,几觉的功夫,身体就好了。”
江时璟:“改天买一块小黑板回来放着。”
池砚愣了下,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好。
“我不会再跟你分开了,下一次,就算我要死了,我也要拉着你给我陪床给我守夜。”江时璟说着威胁的话,但语调里都是心疼。
池砚:“好。”
江时璟的手缓缓上移,用了一点力气地卡住他的脖子,“我不接受你说的那些,这一次你把我丢下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我该怎么办。”
“想过,会自欺欺人的认为,你依旧能过得很好,在我们重逢之前也是一样的生活,你不知道我是否死了。”
池砚每说一小句,江时璟就加了几分力,将他的脸一点点掰过来面朝自己。
“我知道的,小砚。”江时璟说。
对上他的眼睛,池砚从刚刚的状态完全脱离出来,他眨了眨眼,“璟哥,疼。”
江时璟盯了他许久,卸了力气,“池小砚,我找了你20年,等了你1年半,你好好的,别再不见了。”
池砚完全转过身,跟他面对面,“璟哥,谢谢你。”
“不想听这个。”
“我爱你。”
“嗯。”
他们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多,甚至谈不上非常了解,至少今天这样的江时璟是池砚不曾见过,不曾预想过的。
但他们在对方身边就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在这偌大的星际里漂浮久了,很难得有“家”的感觉。
可只要他在。
那永远有人说:“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