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嚎,把守在外殿的谢凤君也惊到了。
他疾步往内殿去,只见原本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太子殿下,正穿着里衣生龙活虎地站在地上。
符卿云一下床,就看见了闯进殿内的谢凤君。
二人面面相觑。
谢凤君依旧看不穿这副皮囊之下的魂魄,但总觉得眼前的人与从前仿佛大不相同。
单单是这目光,就很不一样。
“天佑我东陵,恭喜殿下病愈。”
与谢凤君一同进来的女掌事说完,十分干脆地跪在地上。
紧接着,进来的一众宫人哗啦啦跪了满地。
符卿云看着殿内的人,原本还带着些茫然的眼睛,很快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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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借尸还魂吗?
可是殿内并没有看到小云的残魂。
符卿云来不及思考,当即披了件外袍往殿外去。
“殿下!”
宫人们纷纷追了出去。
长街上,只见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在疾走,身后无数宫人拿着衣裳追着赶着。
“殿下,春寒料峭,记得披衣啊。”
“殿下,穿鞋啊,殿下!!!”
一个跑,一群赶,愣是没有人能追上大病初愈的太子殿下。
朝露殿已然处理妥当,一干人等全部关进了密牢。
满殿狼藉顷刻间被收拾干净,桌上也重新被布了菜。
黎昀斜靠在位子上,身侧长公主黎妙俯身,为君王慢慢揉着脑袋两侧的穴位。
“这些人虽有脾性,却实在是一等一的良才,尤其是这方若言,连中三元,举国尽知,多少年来可从来都没有有过。父王若因此事降罪于他,岂不是因小失大。”
黎妙说完,从桌上端了杯茶,奉在黎昀面前。
黎昀闻并未接黎妙手中的茶,只反问道:“一个一心为国,一个一心为我,妙儿叫我如何取舍呢。”
“这……”
这个黎妙也不知道了。
李茸进宫以来,所做的事大多由东陵王授意,实在是忠心耿耿的人。那方若言诗文、策略皆是了得,也算万里挑一。
两者如何取舍,实在叫人为难。
她思量了片刻后,对黎昀道:“父王,我朝已失良将,再不能失去良才了。这世上忠心的狗好找,胆大心细的谋士却难得。父王万人之上,理当揽尽天下良才,还怕驯服不了一个初生的牛犊吗。”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人心,向来古井无波的眸泛出了一丝波澜。
他看着满殿大气儿都不敢喘的宫人,开口道:“李茸革职查办,交由顾烨处置。今次的探花赐婚长公主,择日完婚。至于方若言和冯照临……”
黎昀话未说完,便看见孙芳草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垂眸看了孙芳草一眼,孙芳草即刻上前来将太子殿的事悉数禀告。
一旁的黎妙不为突如其来的赐婚感到惊讶,反倒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她与太子黎云是一母所出,这黎云的身子除了在符卿云进宫那会儿好点儿,往后是越来越不行了。
难道这琅邪来的使者,真有与天争命的的本事。
“快请进来。”黎妙道了一声。
孙芳草看了黎昀一眼,得到准许后,即刻去殿外请太子。
符卿云随着孙芳草入殿。
他的目光微微流转,只见殿内已然没有柳倾秋的身影。
主位上,黎昀看着衣冠不整的人,眸中不见喜色,唯有审视。
“儿臣,参见父王。”
符卿云正要行礼,黎昀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孙芳草当即搬来了凳子。
符卿云见殿内已然没有一个新人,便知道黎昀定是将几人一同拿下去了。
柳倾秋今日做的这些事,牵连如此多的人,便是能活着出来,往后也不好做人了。
“刚睁眼就急匆匆过来,是有事要求?”
黎昀开口便揣摩中了符卿云的心思,一如当年符卿云初入王城时,黎昀第一句便是问他,“你恨死了孤吧。”
符卿云记得那会儿他连装都装不下去了,从前装不下去,今日也是如此。
符卿云闻言凳子也不坐了,撩起穿的并不整齐的外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求父王准方若言入东宫。”
“哦?是做幕僚……”
“做太子妃。”
这一句,让原本就心神不定的宫人们又被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这是疯了不成。
看似荒唐的提议,符卿云已然考虑一路了。
东陵王喜欢柳倾秋的才华,想拉拢过来让他与自己一条心,却不想让此人在朝中有所作为,如此做驸马是最合适的。
既然做驸马是拉拢,那做太子妃也是拉拢。
媳妇和女婿都是一样的,都是自家人。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一半人去看东陵王的脸色,一半人去看太子的神情。
太子是东陵王最喜欢的皇子,李茸是东陵王重新多年的内官,无人敢猜事态到底如何发展。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之上传来了黎昀的声音:“只能做奉君。”
“儿臣谢父王!”
符卿云没有给黎昀反悔的机会,当即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
如此严重的事,在父子二人一言一语中化解了大半。
黎妙见状,忙上前将符卿云搀了起来。
“今日王弟大病初愈,乃是喜事,咱们一家人也有许久没见过了。”
她将符卿云扶在右侧的位置上坐下,命人换了一桌菜。
几人在朝露殿一直到坐子时才各自散去。
黎昀临走前,又看了符卿云一眼,嘱咐道:“方若言这个名字不好,既要入东宫,就改个名字。孤赐他一个名字,就叫柳倾秋,如何?”
三个字,让符卿云眸中的光滞了一滞。
他抬头,只见黎昀略略抬了唇角,眉间略有几分醉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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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太子殿的掌事慕龄见符卿云出来,忙上前为符卿云披上了披风。
她知道无论太子做什么事都会应允,只担心夜里风大吹到了娇贵的太子。
“都没事了。”
书生没事,时锦绣也没事,此番也算得上是劫后余生了。
符卿云回头看了一眼慕龄,慕龄眼中的担忧叫人心疼。
他还记得自己年少时带着小云去爬树,这孩子担心的差点哭出来。
“怎么自己穿的这么少。”
符卿云的话刚落下,站在身侧慕龄忽地愣了一愣。
“多谢殿下关怀,此地人多眼杂,咱们回宫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