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的衣服始终像是没干透一样,穿在身上潮乎乎的。
陶斯允从小在北方长大,刚来沪西两个多月,还不适应南方湿冷的天气,一来二去就感冒了。
她换上厚外套,戴着口罩,背上大提琴,比平时出门提前了二十分钟去坐公交,一路上倒了两次车,一个半小时以后才到地方。
由于公交车和之前秦如开车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线,下车以后她第一时间就开了手机地图,根据导航上面提示的路线走。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不远处标着“湖东巷”的指示牌。
地图上显示从这儿进去的话里面没那么绕。
然而这时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忽然踉踉跄跄地从巷子里跑了出来。
他身上戾气很重,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身后跟着一个头发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瘦弱女人。
两人在巷口拉扯了半天,男人脚步不稳,转头“啪”地一声,狠狠甩了女人一巴掌:“操你妈的,别拉着老子,滚开!松手!!!”
陶斯允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得停下了脚步,没敢继续再往前走。
女人挨了一巴掌后脸上五个指头的红印清晰可见,她死死地抱着男人的腿不松手,歇斯底里地吼道:“赌!赌!赌!你就知道去赌!家都被你败完了,连给孩子存的学费你都要拿,你还过不过了!”
“老子挣的钱,想怎么败就怎么败!操!给我松手,要不然我打死你!!!”
眼见挣脱不开,男人反手又是狠狠一巴掌,推搡中女人摔倒在地,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男人“呸”了声,抬脚连踹了好几下才解气。
男人醉得很厉害,走路都是东倒西歪像是站不稳一样,经过陶斯允的时候身体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她。
陶斯允趔趄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护住背后的琴。
男人“嘶”了声,揉着被琴盒撞疼的肩膀,口齿不清地冲她吼道:“操!你他妈会不会走路啊!撞到人了不知道吗!!!”
一切发生得太猝不及防,陶斯允手机没拿稳,一下脱了手,“砰”地掉进了水里。
雨后的积水汇聚形成了小水坑,里面浑浊不堪,还混合着不明漂浮物,特别脏。
男人面目狰狞,脸上被指甲抓了几道血印子,上下打量着她,看她的目光色眯眯的,逐渐变得下流了起来。
“原来是个学生妹妹啊!你几岁了,读几年级?老师没教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吗?”
陶斯允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
即使隔着一层口罩都能闻到男人身上那股浓烈的酒精味儿。
她有些害怕,深知和一个撒酒疯的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又不想惹麻烦,还是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说什么?大点声。”男人忽然凑近她的脸,大着舌头说:“我没听见。”
陶斯允紧张得浑身发抖,攥紧了拳头,刚要一把推开他。
恰好这时地上那个瘦弱的女人站了起来,跑过来一把将正准备要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从她身边扯开。
女人一张受伤的脸上充满了愧疚,声音哽咽地对她道歉:“对不起啊小姑娘,他喝醉了,没吓到你吧?你别害怕啊,我、我这就带他走。”
说着就连拖带拽地将走路晃晃悠悠的男人强行拉走了。
陶斯允刚才吓得不轻,直到看到两人走远,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弯身去捡泡在水里的手机。
***
几分钟后,她眉头紧蹙地走进路边一家手机维修店里。
手机在水里泡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开不了机了。
“小姑娘,你这手机才买没多久吧?如果只把屏摔碎了那还可以换,问题是进了水,又摔到了主板,这个问题就有点复杂了……”
手机店里戴眼镜的老板挺着啤酒肚,检查完摇了摇头,双手一摊,替她可惜道:“我修不了。”
“……”
陶斯允咬着唇,依然不死心地问:“那我手机里的照片那些还能导出来吗?”
“……基本没救了。”手机店老板表情沉重得就跟医生诊断出了绝症病人一样,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没关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让你爸爸妈妈再给你买一个新的哈。”
胖大叔象征性地安慰了她两句,用两根手指把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手机推还给面前的小姑娘。
陶斯允满脸失落地走出手机店,眼看就快到上课的时间了,手机坏了,又联系不到老师,她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抬眼,忽然瞥见对面小卖部门口站着的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