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不过是一个平凡的秋季。银杏树叶簌簌纷飞,艳阳高照,穿过校园一角的梧桐,铃声不缓不重响起,吹来的风是无限的憧憬。
对于某些人来说,那一天更像是命中注定。是不经意间的偶然,却定格了一辈子的记忆。
我很庆幸,命中有你。
……
栎今的八月份,依旧是个暖和的天气,拂面的风终于不再炎热带着温度,反而透出一阵凉爽清新。
行人匆忙穿梭在人群里,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校服洁白整洁的学生,街区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声调的叫卖声,窗根下有节奏的脚步声,还有刚出炉包子的袅袅热气……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色彩的表情面具,那是记忆里永远鲜活的画面。
卧室里,阳光干净明媚,透过白色的窗帘丝丝缕缕照耀在少年睡着的脸上。
男生皮肤白皙,生的很漂亮,鼻梁高挺,眉眼温柔,阳光为黑色软密的发丝渡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唇色淡粉,紧紧的抿在一起。
似乎是被梦境所困扰,少年的黑色浓眉不安的皱了皱,单薄的眼皮下眼睛轻微转动。
已经有多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他不知道,本来在记忆中逐渐淡去的回忆又一次粉刷他脆弱的神经。
梦里的他背着一个脚腕受伤的男孩,白皙细长的胳膊轻轻绕在他脖子上,面前是有些破旧泛黄的铁门,一群矮他一头的男孩女孩们整齐的拽住前面人的衣角,正排成一排随着他的动作奔跑嬉笑。
夏日的风带着热气拂来,蝉鸣有些聒噪,阳光在他们的背上、脸上、发丝间洒下大片的光泽,他在背着一个男孩玩着老鹰捉小鸡的幼稚游戏。
那群爱闹的小鬼总是缠着他,争前恐后拽着他的衣袖和裤边,亲切的叫他“江浔哥哥”,不是缠他讲故事,就是叫他做游戏,还有他背上那个总是爱哭的男孩,也在跟着他们一起缠在他脖子上害羞的笑着。
炽热的阳光变得温柔,太阳已经西斜了,一个个小朋友都在家长的陪伴下回家,连那个爱哭的男孩也向他温和的笑着,随后摆摆手走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没什么表情的放下表示“拜拜”的手,总算是摆脱了那群小鬼。
远处的街坊已经有炊烟冒出,长椅上还在等待妈妈的只剩他一个了,他不安焦急的盼着那个温柔纤细的身影出现,从长椅等到门口的小凳上也没能等到她。
老师已经拨打过很多次她的号码,每次都是冰冷的女声传来告诉他们已关机的消息,老师还在安慰询问他,江浸,你妈妈去哪里了?
是啊,她去哪里了?她明明照常来送自己到幼儿园的大门,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今天有好好打扮一番,涂上了平时不舍得用的口红,使她看起来更漂亮了,但是难以掩盖她憔悴的脸色。
他还记得女人眼里有些泪花,被她小心的抹去说是风沙迷了眼,然后他鼓起粉色的小嘴轻轻的吹了几下,随后那道身影就慌张快步的离去了。
是啊,她没说要来接自己,没说还会见面。
他耳边有些嘈杂,似乎女老师安慰的、轻微的叹息声还在,江浸,你妈妈在哪呢。
江浸突然醒了过来,他的眉毛终于得以舒展,鬓边被湿凉的汗水浸透。
男生睁开单薄狭长的眼睛,睡着时乖巧安详的样子尽失,多了几分凌厉茫然。
耳边涌出了许多窗外的嘈杂声,似乎他与这个现实世界刚刚连接,他伸手拿起床边的手机,6点20分,时间还早,他订的闹铃还没响。
微信里多了几条消息,是贺新谣发来的,昨晚他们组排游戏玩到很晚,他几乎是疲惫的撂下手机就睡了,没想到这孙子比他醒的还早。
【贺新谣:江哥,今天去二高报道可别迟到了!】
【贺新谣:我听说那个年级教导主任凶的一批,哥们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贺新谣:诶诶,听说了吗?这是按成绩分班呢,你说咱俩不会被棒打鸳鸯了吧?可别啊,从小到现在我可是你永恒的同班同学。】
【贺新谣:诶你醒了没,记得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你啊!咱7点去,今天特多事要办。】
江浸边看边已经起身下床,随手翻了衣柜揪出一套衣服,然后到洗漱间开始洗漱。
嘴里充斥着薄荷味的清爽,把他从那浑浑噩噩的梦里完全拉回现实,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困意。
他低头刷牙,回了贺新谣两句。一句是“知道了”,还有一句“滚”。
自来水打湿了少年的额头,将早上噩梦的冷汗全部冲刷掉,顺带弄湿了几缕额前碎发。
江浸盯着镜中的自己,难以把现在一米七几的男生和梦中那个男孩联系到一起,那是过去的自己,早就被冰凉的水埋没了呼吸。
他洗漱好准备回卧室穿衣服,看见桃A摇着尾巴从鞋柜上的烟灰缸下发现一个新的白色信封,桃A是一只曼基康猫,腿短,吃的圆滚滚的,正费力扒出那个信封。
江浸走过去,从猫爪下抽出已经扒出一半的信封,照例扔进抽屉里,这是他爸开工资后留给他的生活费,估计是半夜回来了又走了,也没打算住,应该是抽了烟后走的。
不回来住正好,省的还要开窗通风,散去那些烦人的烟酒味。
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把衣服都穿好,拿起钥匙和烟,将手机丢进衣服口袋里。
临走时又把桃A关进笼子,免得有些猫拆家,最后还敷衍的揉弄几下短腿猫刚舔顺的毛,起身锁门走了。
只留下桃A气愤的叫了几声。
早上果然很暖和,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薄卫衣,还有黑色的休闲裤,踩着运动鞋出门了。
他家楼下是一条小街,早上最为热闹。卖豆腐脑的喇叭里放着世上只有妈妈好,自行车越过前的清脆铃铛声,老头老太太散步带着收音机正放着广播,咿咿呀呀传来几句听不懂的戏曲。
尤其从豆腐摊路过时那刺耳的喇叭声仿佛要把耳膜划破,江浸皱着眉快步走开了。
那些爱八卦的阿姨小贩们,眼看着江浸人还没走出多远就开始闲聊,“那孩子,就是那女人的儿子,好几年前就丢下这爷俩走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过,连孩子也没看过。”
“估计是走了也混的不好吧,把孩子都留下不管了,我还记得她以前送那孩子去幼儿园,就那个已经黄了的芳芳那里,如今那孩子都要上高中了吧?”
“可不是嘛,儿子随爹都没个正行,一看就学习不好穿的流里流气的不像个学生样……”
江浸还没走的太远,闻言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冷淡的目光中没什么表情,却让那两个人一怵,仿佛他撇下的目光里带了刀子。
江浸没想理这些人,从小到大这些话他听的还少吗?那么多的诽谤和谣言,要是都信了怕是有五六个版本,无非都是一个小混混带着一个小小混混。
手机从口袋里传来两声震动,估计是贺新尧发来催他的,他没理,径直走了几步就看见了他。
贺新尧瞥见他立马凑了上去,“诶我刚给你发完消息你就出来了,还挺心有灵犀的。”
江浸眼皮都不抬,骂了一句“你大爷。”
“是是是,您可不就是我大爷么。”贺新尧笑道,要是联想成某种动物,估计都长出耷拉俩耳朵和摇到飞起的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