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不准。”亨利又从书架上取出了另一本书,他道,“那些怪物也不是无迹可寻,黄?,群居动物,生活在边境,常以死尸为食,百毒不侵,生命力顽强,比较特别的是,这类生物体也像人类一样建立了严格的阶级体系,为母体马首是瞻,母体被禁锢在边境,黄?守在周围,任何东西靠近都会以强烈的攻击性逼退。”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起到抵御外敌的作用,解决黄?的方法就是杀掉母体,母体一死,其附属的子体集体自杀。我奇怪的是,在此之前,这些东西从未踏出边境,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他们潜入帝国?”
教堂钟声再度响起,图书馆内人影匆匆,没一会儿,偌大的馆内空无一人,他们对圣水的渴望肉眼可见。
三人对视一眼,亨利率先合上书,淡然开口:“去瞧瞧吧,看看那圣水是怎么去除所有人□□与灵魂的脏污。”
帝国上空的云层积聚,暴雪侵袭,漫漫雪层几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掩盖消失,三人迎雪前往教堂,由里到外排了长长忘不见尽头的队伍,等三人排前的时候,才得幸看见前面的人取了圣水。
说是圣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一小陶碗,里面盛着水,上面漂浮细碎的黄花瓣,人仰面喝下,灰败的脸色隐约浮现出几分鲜活的红意。
韦德林搓搓手,哈出几口白气:“好神奇!”
“很奇怪?”亨利接过圣水,走到无人的角落,他的视线停留在水面倒映的自己,他道,“如果圣水真有用,饮下圣水的人就会得到庇护,可眼下,这些饮下圣水的人那么多,死去的人却从未少去。”
段浦生在人群中寻觅德尔斯的身影,遗憾的是,人那么多,他无迹可寻。
“他们不会感到奇怪吗?”韦德林同样接过圣水,跟着走过去看到水面上的东西,他抬指沾起一瓣,嗅嗅,眼前一亮,“这不是昨晚神父手中的药材?”
段浦生想起亨利说的黄英花,这之间会是什么联系,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在和亨利对上眼后,抿唇道:“会不会是所有人都中毒了,不喝的话就会死。”
韦德林手一抖,不少水溅了出来,他“啊”了好久,颤道:“那喝的人也有死的不是吗?”
“这也是。”段浦生思绪一团糟,他不断咛喃,马勒马勒,黄英花,使骨生香,使命回生,黄?,珠子,直盯着碗里漂浮的黄英花,半晌回不了神。
亨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等待,雪花从枝丫散落在人的肩头,两人站在他的身侧,他开始习惯性得转动指尖的银戒,待时间一到,他淡声唤回段浦生的魂:“奥利弗。”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段浦生握住亨利的手,险些将圣水全部撒出去。
韦德林将段浦生的那碗捧起,说道:“我来拿,我来拿,你说。”
“我想,所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中了马勒的毒,每个人中的程度轻重不一,黄英花可以治马勒的毒,但会使人骨产生一种香味,这种香味会吸引黄?,黄?啃食内里的五脏六腑,只剩下一层皮,昨天的那颗珠子也许是吃剩的人骨。”
韦德林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也是,喝了能够治病,但会被黄?攻击,可不喝,也难逃一死,这也太狗了吧,选哪个都不行,谁会做这么恶毒的选择题?”
段浦生想来是这样,他捻磨黄花,沾起颜色在皮肤,忧心道:“帝国最近几个月才开始大批量招募青年,那些青年并没有中毒却因喝下圣水被黄?追杀,这一切太过巧合,黄?为什么会从边境来到帝国,为什么有解药却一直没能根治,不应该,也太无辜,这中间肯定还有我们不了解的情况。”
韦德林感叹道:“这几天可有的忙了。”
“这些能查到的信息他们也能查。”亨利看着队伍不见短去的样子,眼底晦暗,补充道:“陛下,神父,或者德尔斯,这三人指定了解许多关于马勒、黄?、黄英花以及那些不为外人言的事。”
韦德林问:“那我们喝还是不喝?”
亨利一口闷,长睫轻颤,笑道:“喝,当然喝,昨天不是活下来了,今晚还要继续和黄?见面呢。”
段浦生盯着亨利,在人侧首对上眼后,猛的收回视线,低头闷声不响的喝下圣水。
韦德林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半晌,摇了摇头,大口喝完整碗圣水。
亨利抬手将脸上的雪花擦去,说道:“先会会那位神父。”
雪地反射的白光透过花窗倾斜一道彩线,穹顶之下,一只眼睛默默注视,神前祷告的尊容孤傲不羁,修长身姿被一身黑袍包裹,很难去形容这个人给人的印象,若即若离,似乎很容易消失不见。
此刻他垂首展露脆弱的脖颈,忏悔、羞愧,向神平静诉说他的挣扎:“神啊,我犯下了滔天大罪。”
“海鲁斯已彻底跌落泥潭,再无荣耀的时刻,无论我试了多少方法,风波从未停止。”
“虽得上天庇佑,陛下的情况一天天变好,可海鲁斯的子民无辜受罪,让一切恢复原状,我愿献祭我的生命。”
簌簌冷风擦过脸停留在脖颈,神父声音一顿,颤着长睫睁眼,两行长剑交叉围住神父,眼前三位戴着丑陋面具的人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两人握剑站在两侧。
韦德林的声音出现,他单膝下跪与神父对视,他盯着神父的脸看了一会儿,逼问道:“你犯了什么罪,害死帝国无辜的子民!”
神父抖着唇,闭口不言。
韦德林掏出昨晚捡的珠子,黝黑入体的珠子让人想象不到这是人骨,他冷笑一声,幽幽道:“假惺惺的忏悔得不到任何的答案,你不说,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那些无辜的人沉眠地底也不得安宁,恐怕会化为恶魔来索你们的命,就像死去的凯诺,那个越过众多王子被立为储君的可怜人?”
韦德林每说一句,神父的神色便难看一分,直至惨白,更是在听到凯诺的名字时,他紧张的咽了咽,抬头看向那冷漠的三角独眼,良久,他沉声道:“我犯了罪,确实无人能救赎我。”
“陛下中毒已深,早已无药可救,甚至在一年前曾咽气过一次,当时整个王宫钟声连绵不绝,直到学院的新任院长途经此地,被钟声吸引,才救回了陛下,离开时曾和陛下说了一个秘法,陛下的情况才日渐好起来。”
韦德林追问:“什么秘法?”
随着韦德林的话落下,剑刃向脖颈逼近几分,神父轻笑,淡定的脸上露出几分破败的妥协,他直盯着那只眼睛不肯挪眼,并一字一句的说道:“她给了陛下一个选择,一个死一个生,这很荒唐不是吗,没人会从容选择去死。”
亨利听到神父的话,眼底浮现些许不平静,这一切落入段浦生的眼底,没说话,只空下的一只手背着韦德林轻抚亨利的手背,引得人一颤,勾唇憋笑。
“是没人会选择去死。”韦德林摩挲着珠子,一脸漠然,冷道:“那陛下,选择什么样的生?”
神父恹恹道:“不过是苟且偷生。”
韦德林无语的抿成一条线,嘲讽道:“需要我提醒你吗?黄?不是意外吧。”
神父身体猛的一颤,脖颈划破一道血痕,眼神终于舍得落在韦德林身上,他抖着唇道:“当马勒的毒将全身扭曲腐烂,通过蝉食亲人和强壮青年的血肉可重塑身躯,延缓生死,每当马勒发作时,陛下便会召回几位殿下进宫,以便进餐。”
他闭上了眼,不敢继续说下去,韦德林眉眼一弯,调侃道:“你不继续说下去,神怎么会恕罪呢?”
神父继续说下去:“黄?的到来确实引起了一阵恐慌,陛下聪颖,了解黄?的特性,于圣池中寻得黄?母体,以其挟持黄?吞噬宫中青年献礼续命。”
韦德林看着神父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良久,他看向亨利摇了摇头。
亨利收剑,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变化的三角独眼,他问道:“陛下是怎么中的毒?”
神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只说:“陛下议政时倒下,在场的人看到溃烂见骨的手臂,才知道陛下患了马勒,这件事被瞒得很紧,知情的人已经全部裁决。”
“……”三人沉默,韦德林皱着眉挠了挠头,后背泛起一阵阴寒,不理解道,“你们这,说忠诚不忠诚的,迂腐的追随者。”
神父猛的抬头,眼底发红,吭哧吐不出完整的话,完全和圣洁的神父形象搭不上边,只恼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