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打在寂静而荒凉的王宫,此时已经没有大雪蒙城的痕迹,春季的第一片绿叶已经长起,处处透露出新生迸发的迹象,还是熟悉的宫殿,熟悉的一花一叶,似乎从未变过,也似乎全都变了样,这个应该熟悉又温暖的地方,早已成了摆脱不了的心结。
维多利亚拿着解药前往国王所在的大殿,迎起新生的希望,藏匿无畏的毁灭,向海鲁斯最尊贵的国王行礼,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错,亦如当年闪耀夺目。
国王坐在御座上平静的看着维多利亚,十年不见,他观察着维多利亚的神情,很可惜,维多利亚从未改变,野心勃勃,坚定不移。
国王不语,维多利亚独自起身,她抚平了褶皱的裙摆,昂首挺胸,同样认真、平静的观察国王此刻的模样,国王已经很老很老了,早已没有十年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尽管现在装腔作势,他的脊梁骨却脆弱的直不起来。
维多利亚嘴角微勾,她走到国王面前,轻轻的,柔柔的拍着国王的背,待国王顺直了气,她将脸俯于国王的膝盖,此时此景,怪异虚假,不是互相伤害的仇敌,反倒像颐养天年的平常人家。
“您要死了。”维多利亚淡道。
国王垂眸盯着维多利亚的侧脸,那张脸与他一点也不像,他的记忆突然清晰,反而想起了早逝的发妻,大概是温柔端庄,他暗自揣摩,头一次觉得维多利亚的样子随了她的母亲,而脾性却完全随了自己。
这般想着,他抬手摸着他的大女儿,反驳道:“可我却不想让你登基。”
维多利亚轻笑,提醒道:“您别无可选。”
国王告诉维多利亚:“没有人会效忠你,你将永远得不到子民的忠诚。”
“忠诚?”维多利亚觉得好笑,轻点桌上海鲁斯的版图,“父王,忠诚不会使海鲁斯重回顶峰。”
“哪会是什么,能够让海鲁斯永恒不灭,财富,权利?”国王看着那张版图,海鲁斯位处中央,被领国包围,贸易的连接使海鲁斯昌盛,也使它扎根在漩涡的中央。
“是生存,父王。”
国王陷入沉默,突然问:“维多利亚,你过的好吗?”
维多利亚一愣,继而垂眸淡道:“怎么会好呢,华美,精致的珍宝总是易碎的。”
国王耐得难得有几分作为寻常父亲的温情,他抚摸着维多利亚的秀发,又想起了维多利亚小时候的样子,活泼闹腾,像一只自由的小鸟,整天飞来飞去,与海鲁斯格格不入。
他叹了口气,温声道:“我想听听你这些年过的日子,跟父王讲讲吧。”
维多利亚漫不经心的讲着:“什么日子呢?从离开海鲁斯的那天,从我见到那位王子开始,因为利益,我们捆绑在一起,最初的那一段时光我们和平相处,但我们的心从不在一处,再多的恩爱都只是泡沫,终是在生下切瑞后,我和那位王子背道而驰,很不幸,他在一次内斗中溺死在一处深潭。”
她想起了离开海鲁斯的那一天,天空阴沉沉的,是个不好的日子,或许也昭示了从那天开始的所有日子都是地狱。而王子,她或许真有过将那一点真心献上,但男人不可靠,更何况是男人的嘴。
于是白纱蒙尘,糜烂的爱意沉眠地底,澎湃的欲望冉冉升起。
国王问:“恨父王吗?”
公主闭眼,沉默了很久,闷声回:“说不恨就太假了。”
维多利亚暗自想:她将马勒调换的那一刻,便一辈子待在了地狱不得往生,帝都到边境的距离有一千公里,一度天气阴沉,足足一个月才安全抵达,沿路撒下的种子不知道有多少能幸运的存活,而娇惯的黄?又是否真能如她所愿,在日积月累间,成功的进入帝都,这一切从一开始都是不确定的,十年过去,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而她本就是学院最优秀的学子,身处在权利的漩涡挣扎沉沦,太多的崇拜者歌颂她的丰功伟绩,并说着永远拥护公主成王的话,在利益的熏陶下,明知国王忌惮自己的势力,她仍然大胆的私养自己的亲兵,韬光养晦的最后,所隐藏的一切终究会被发现,是死还是活,她做出了选择。
万幸,一切顺利,被精心饲养的母体长成了毒瘤,在多年后给她带来了希望,生死一线,只有她侥幸活到了最后。
国王沉默了,维多利亚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国王的亲信出现在这里,她抬手让人将早已备好的立储书交给国王,国王盯着亲信看了很久,自嘲一笑,认命在立储书上写下了维多利亚的名字,同时,桌上也出现了一小瓶药剂。
“身体是灵魂的宿主,您的□□滋养您的灵魂永恒不灭。”维多利亚墙壁上国王的肖像图,随口道,“它将保佑您万寿无疆。”
国王看看药剂,又看看维多利亚,他没拿起,等待维多利亚接下来的回答。
“放心,药剂是真的。”维多利亚笑出声,她喝了一半药剂,抬手甩了甩瓶子,回答国王,“起码我喝了没有死。”
国王浑浊不堪的眼神聚焦在了药剂上面,他仍是不相信维多利亚的话,却真的走投无路了,动作缓慢的拿起药剂,细细端详了片刻,一饮而尽。
膨胀发烂的虫子从国王的皮肉里爬了出来,国王的欣喜只存在短短几秒,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那些听他命令的黄?开始失控将他吞噬,止不住的血从裸露的孔洞流出,呼吸渐渐细微,直至消失。
维多利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确认国王的死亡后,她抿唇笑意全无,手起刀落下,母体暴毙,黄?的血肉翻转,开始痛苦的鸣叫,不消片刻,折磨海鲁斯许久的黄?就这样因为母体的死亡而随之消失。
亲信因维多利亚的命令打开大殿的帘帐,大片大片温和的暖光照进大殿,国王直直看着天花板,似乎沉浸在不可置信里,可事实是,他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