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持续不断的高烧让我变成了一个滚烫的火球。我对于身遭一切事物的感知都非常模糊,直到凌晨五点,天光微亮的时候,意识才逐渐恢复了过来。高烧使我四肢酸痛,我勉强地抬手去搔头顶,一只凉且软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握住我的小拳头。我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是闷油瓶。他看我醒了,立刻凑上来把冰凉的体温计塞进我嘴里。“不要乱动,也不要说话。”闷油瓶扶着我的后脖颈,把我抱了起来。被窝里太热,让微低的室温一激,我才感到背后全是冷汗。闷油瓶用一块柔软的毛毯把我包住,从上到下擦拭一番,又掏出我嘴里的体温计看了看,动作才迟缓下去,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退烧了。”他道。
我昨天因为发烧,没有参与他们之后的讨论,包括小花整理资料也错过了,我就抬头看闷油瓶,想问他们进展如何,刚要开口,一个怀抱就贴靠了过来,严严实实裹住了我,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闷油瓶把我搂进了怀里。我一时不敢乱动,便学着他平时安慰我的样子,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我想说我暂时死不了,但这话放在当前不合适。或许是上一次中毒,无故晕倒,实在让他们受到太多的惊吓了,闷油瓶的精神才会紧绷成这样。但我宁可相信,是我变小这回事满足了闷油瓶当爹的愿望,也不愿意相信他在害怕,那样会让我非常愧疚。
但我随即就发现,闷油瓶只是抱着我,用绳子把毛毯绑在了我的身上。他过了一会,就松开了手,上下看了看,似乎是在确认我除了手没有其他露出来的皮肤。原来他是在确认我保暖的事情。我这样想着,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点失落。
胖子从门外推门进来,看到了我和闷油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欣喜,但是他没有上前。小花,胖子,张海客,所有的人都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我们,直到闷油瓶把我松开,他们才端着水盆和粥碗凑过来。太阳已经出来了,我清楚地看到胖子和小花眼圈底下淡淡的青色。
“好小子,想让我吓死直说。”胖子咚地敲了我额头一下。“从下午六点烧到早上五点,真有你的。早知道你小时候身体差成这样,胖爷我死活都不能让你去。”我被闷油瓶拉着胳膊穿衣服,没有手还击,只好瞪他一眼。小花接着道:“你这样的身体情况太危险了,今天不要出去乱跑,我已经派人去查那家医院的资料了,今天你就呆在家里好好养病吧。”
我一听,心里一股焦灼,毕竟还是对事情的真实情况感到好奇。如果真如小花所说,医院里连接了一个信号发射器,那么它的信号发射是有迹可循的吗?还是说它只是一个中转站,真正的安排者另有其人?
从逻辑上,我不相信能有一个人为这种破事坚守四十年,在这个世界上,会让人为之疯狂和专注的,除了名利以外,无非是财富和权力还有荣誉。
不,不对。我心念一转。
这个药厂是做什么的?它的研究就是为了制造两种产品,一种是毒药,另一种是抗癌药。“等一下,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殷老板,他一开始投放药剂的重点就是医院呢?医院里的人使用的就是货真价实的抗癌药,并且确实得到了成效,问题是发生在断药以后的。”我滑开手机界面,给他们看档案里标注的时间。
“那场大火发生在1982年,1981年这个厂子就因为爆炸关闭了,在这个期间没有服用抗癌药的患者中毒死亡的报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个写大字报的父亲,他的孩子没有服用治疗癌症的药物,而是被作为小白鼠服用了毒药?”
要查证这个疑惑并不难,只要找到当时投放市场的药品,再进行化验,就能知道事情的真实情况了。我正跃跃欲试打算给伙计发消息,小花静静地观察了一会我的脸,就道:“吴邪,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像你小时候了?”
“什么?”我正在给伙计发消息,没明白他的意思,就愣了一下,小花把手伸过来,捏了捏我的脸颊。“好奇心回到原来的水平了,情绪也很高,和你这两年的状态相比,确实就像返老还童了一样。”
我瞪了他一眼,心里开始有种异样的感觉。的确,自从我变小以来,我整个人的状态都发生了变化,在商店的时候,看到冰箱里的冷饮,会有馋的欲望。更加活泼好动,对周遭事物的好奇心越发旺盛,甚至情绪波动也开始了。我越想越觉得邪门,脊背就一阵阵的发凉,心说这要是中毒后遗症,以后还能不能恢复了。我正胡思乱想着,就觉得身子一轻,闷油瓶把我抱了起来,放在他腿上,轻而郑重地捏了捏我的肩膀。
“没事的。”闷油瓶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