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2点左右,我们带着几个弟兄,回到了殷式药厂,合计了一下,准备按原路程下到地底。
我身上被套了防爆服,穿完以后,整个人圆滚滚、胖乎乎的,更加像一头藏獒。
考虑到下方空气浑浊,对我娇弱的呼吸道也许会有影响,小花的伙计给我准备了全脸的防毒面罩,戴上去十分的不舒服。
“你不是要做吗?克服一下。”黑瞎子一边往我手腕上缠绷带,就道。“那下面的东西暂时奈何不了你,你跟着我和哑巴,少说话。”
黑瞎子自从我上次受险,就研究出了一套针对我当前体型的新训练模式,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滚,这就是身量小的优势。绷带是特制的,里面加了弹力绳,拉拽断不了,用来保护我的关节。
黑瞎子还在我右手绷带上套住一根旋棍。“电棍,非到万不得已,不要摁电,能让人瞬间失禁。”
我就很想笑,问他是不是故意告诉我的,但防毒面具里说话不太清楚。闷油瓶把我抱起来,用武装带绑在怀里,拉住钢丝绳,和黑瞎子点了个头,就往坑里跳了下去。
到了一个高度,我们停下了。两只脚在空中转了几圈,我抬起头,整个空间巨大而黑暗,只剩下头顶那一块天光,像是身处深渊。
这里有一股特别熟悉的气氛,我一下就感觉出来了,很像巴丹吉林的地下陵墓。我想到古潼京工程来往运输的九头蛇柏,和殷式制药的工作,几乎是同步进行的,心里就一凛。难道这二者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
思考的间隙,闷油瓶抱着我,已经滑到了底部。借着狼眼手电,我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大厅的全貌,然而整座墓室的摆设,却让我看得越来越心凉,一股奇特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
“你觉不觉得,这里很眼熟?”我喃喃道。
闷油瓶一刻不停地落到了地上,开始在各个角落放置临时灯笼,一边淡淡道:“海底墓。”
没错,还是反过来的海底墓。我在心里说。
十六年前,我们在西沙群岛,遇见了一座富可敌国的海底大墓,宝顶布满了一颗颗的鱼眼石,组成了极大的图案。那样巧夺天工的墓穴,就像沈万三的银子墓一样,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没想到今天,又让我遇到一座更大的。虽然已经金盆洗手了,但干过土夫子这一行,对于墓葬的专业欣赏水平还是有的,我感慨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什么感想?”黑瞎子在另一头放灯,就笑话我。
这样穷奢极欲的墓葬,在当时那个年代,耗费的财力物力,不计其数。墓主往往位极人臣,但,什么样的官,会在自己的墓里豢养九头蛇柏,这不是找罪受吗?跟七星鲁王宫一样,这里的陈卓星图墓,也不是什么善茬。
“是个麻烦。”我咂了咂嘴,这时候闷油瓶已经把灯全部放好,我们彼此一点头,同时点亮灯笼,登时灯火通明,墙壁上火油的凹槽、殉葬坑的鼎还有中央的星盘,一律清清楚楚地投在眼睛里。
和海底墓的主墓室,格局一模一样,但墓室的结构完全掉了个头,就像鱼翻白肚一样,非常的不吉利。在墓葬风水上,最忌讳的就是倒墓,这相当于把整个区域的风水都逆转了,拿人来做比喻,就是头朝地,脚冲天,经脉气滞血瘀,长此以往,这脉就完了。
我看着星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大脑一片空白,越想找到不和谐的来源,脑子里越乱,最后什么都没想起来,皱着眉看那个石棺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登时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那个石棺材,从构造到布局,都和海底墓耳室的旱魃棺材,异常的像。如果整个墓室都是按照海底墓的形制而建,那么这个棺材里放的东西……
“这是个凶局。”闷油瓶突然道。
我们抬头看他,就听他道:“不能葬人,葬必起尸,这不是主墓室,这是个陷阱。”
我听了他的话,惊出一身白毛汗,这时候就听到风声嗖嗖地响了几下,四盏灯笼瞬间全灭,所有人都拢在了一片黑暗里。同时我就听到石棺里,传来了一阵指甲抓挠的声音。
指甲刮在石板上的声音非常尖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里面还参杂着模糊的惨叫声,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座石头棺椁保守估计有六百斤沉,里头的凶尸应该是打不开的,但连闷油瓶都不能开的棺材,我还是下意识地非常紧张。
“把枪端起来。”我立刻道。拿枪的伙计“咔哒”一声上了膛,闷油瓶迅速把我松下来,放在白昊天怀里。我把她腰上登山绳的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就看到闷油瓶单手扒着墓室壁的浮雕,动作极其轻巧,像一只燕子那样,几下爬上墙壁,朝石棺的浮雕甩上飞锚。
石棺的浮雕是由内向外团绕的,四四方方,镂口很深,铁钩一下就紧紧地卡在里面。黑瞎子搓了搓手,从背包里拿出一截洛阳铲的螺纹钢管,卷在飞锚上,充当滑索。闷油瓶把登山绳用肘部固定,死死拉住,对这边点了点头,就见黑瞎子倒着爬上绳子,腿弯夹住钢管,以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向石棺滑过去。
棺材里抓挠的声音不断重复,听得人心惊肉跳,所有人都不说话,屏住呼吸看黑瞎子的动作。这个姿势机动性很大,他的腿部力量又强,够到石棺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测,还能立刻退回来。
我全神贯注盯着那棺材,一刻都不敢放松,胖子突然摸了摸我的额头。“天真,你脸怎么那么红,热吗?”我深吸一口气,就摇摇头,意思是没事。
与此同时,我确实感受到了身上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热度,像是突然发烧。这种情况已经出现过两次了,大概是墓室太闷,等回去以后再吃药也不迟。胖子看我状态还好,就没再说话。
这时候黑瞎子已经爬到一半的距离,石棺盖子突然发出了微微的震动,连带登山绳都跟着发抖,不由得心里一紧。我深呼吸了一下,心说运气这么差,几千年的处女棺这就起了?那就糟糕了,我现在战斗力全无,基本就是大号累赘,顿时萌生了退意。
胖子叫了一声,让他回来,黑瞎子立刻翻身,跳到了石棺盖子上,就听到令人牙酸的剐蹭声,整个星图圆盘往下陷了一些。
我心头一紧,这不是作死吗,下意识去看闷油瓶,他居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还继续拉着登山绳,我立刻知道这在他们的意料之内,我猜测上次他们也是通过这口棺材操纵置换,便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