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一楼的教师办公室。
周斯奕吃着那团被摔得像坨狗屎的巧克力蛋糕,早上刚从冰箱拿出来,有点冰牙,他吃得龇牙咧嘴。
仍不忘点评,“味道挺好的,吃得出是动物奶油,就是你怎么不小心一点,都摔成这样了。”
昨晚在周家借宿一宿,许执哪哪都不舒服,整个人都摊在办公椅里面。
听见周斯奕抱怨,他费力地抬起眼皮朝蛋糕看了一眼,昨晚把它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脸不红心不跳,“是吧,48一块呢。”
“瞧你那点出息,不就吵个架,至于要死要活的。”周斯奕将蛋糕推到一旁,情圣姿态上线,侃侃而谈,“男人究其根本,就一个字,贱。你对他太好,他反而不知道天高地厚。”
许执在椅子上艰难地翻了个身,“你不懂,他现在巴不得踹了我。”
“踹你?”周斯奕冷笑一声,“三年后不是巴巴来找你了吗。”
“那只是个意外。”
“不,那是场人为事故。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不过是某人精心的预谋。”
许执被说动了,微微坐起来些,搓了搓手,语气有些不自信,“是吗,我都27了,你说他喜欢我什么呢?
“天啊。”周斯奕一鼓掌,脚一蹬办公桌,办公椅立刻“哗——”一声急速向后退去,他趁势站起来,昂扬地像个卖课老师。
“谁会不喜欢你呢,许执。上学时,你是国家励志奖学金获得者,工作时,你是万众瞩目的冉冉新星,就连送外卖,你都是外卖员模范标兵。这就是你,我的朋友。”
许执背挺起来,头造作地调整了个优雅的角度,发出底气不足的质疑,“是吗?”
“当然是了,我的朋友。”周斯奕肯定道,“你坚韧,乐观,宽容,是太阳,又像大海,不吝啬于散发自己的善意,永远纯稚,永远温柔。就是现在,给他打电话,分手!”
许执被鼓舞到了,他现在激情澎湃,灵魂像芭蕾舞者一样旋转。
他与周斯奕相识九年,从来都是相互嫌弃的相处状态,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他的形象竟然如此崇高。
许执拿着电话的手都在发抖,在翻出来梁尚的电话时,他迟疑了。可一抬头,是周斯奕坚定期许的目光,他眼一闭,心一横,直接拨出去。
手机铃矜持地响了两三秒,梁尚慢条斯理接通,许执看了眼通话状态,又看了眼周斯奕,对方朝他舞出加油的拳头。
那边一直保持沉默,许执心怦怦跳,“梁尚,我们分手吧!”
电话被立即挂断,那边响来忙音。
“good!”周斯奕大喊。
许执尚在发懵,眼尾刚耷下去,梁尚的电话拨过来。
许执后知后觉,像捡起来救命稻草。
那边率先开口,冷淡嗓音好似平静无波,“许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许执握紧电话,语速飞快,“今晚我给你煮面吃好不好?”
“金拉面。”
许执不自觉松口气,“好,给你卧个蛋,再弄个散的……”
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摁了挂断。
千里之外的办公室,梁尚将手机朝下放置,额头沁出一丝薄汗,沉嗓道,“继续。”
周斯奕将办公椅拉回来,掉进去,恶狠狠地看过来,“瓜娃子。”
“阿西八。”
许执自觉理亏,回避他的视线,“你下次还是别陪你哥看韩剧了,他是学习精华,你是吸收糟粕。”
许执站起来,“你先备课吧,我得去超市一趟,家里的方便面没了。”
“你还想走,”周斯奕鼻孔哼出气,“别想了,刘老师在来的路上,他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你要是不想他白跑一趟,就在这里好好待着。”
“叛徒。”许执拍桌而起,愤愤不平地指责。
“他只是想见一下自己的得意门生,有什么错呢?”周斯奕把自己的书夹在胳膊底下,语气欠揍,“我治不了你,自然有人能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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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兴如今六十五岁,早已光荣退休。他不远赶过来,许执自然是不敢跑的。
现在他端坐在办公椅上,许执自觉站在对面,头耷着准备听训,像回到了九年前的光景。
他还是一身正气的老师,许执还是不懂事的穷学生。
只是岁月不再。
刘老师上了岁数,大概来得急,又加上情绪激动,这回坐在椅子上,脸憋得通红,止不住地咳嗽,骂许执的话一次又一次咽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