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老爹年纪大了,分明他才是容易傻的。
轩娘包狗腿的结一瞬打歪了,和怀中的老狗一齐看向小黑。
他的力气应是比年轻时候的杀猪匠还要大,抱着女人和狗面色轻松,怕是整家人坐在他肩上,这家伙都能围着一水镇跑上几圈的。
柳老爹虎躯一震,随即怒不可遏,吼道:“谁是你爹!把我闺女放下!”
天爷啊,这傻子是能跟着轩娘叫的吗?
就刚才那臭小子的眼神,谁准他温情脉脉的?
女儿若是真嫁了个傻子,柳莲去世的娘子怕是要坐起来打他两巴。
但小黑能听柳老爹的就怪了,他抱着轩娘和老黄狗满院子跑,溜得老头子气喘吁吁,实在撑不住,瘫倒在桌上。
再看这个小黑仍旧是不急不喘,好像还能抱着女人和狗登顶小葵山。
怀中的老黄狗乐得汪汪直叫,这种老鹰捉鸡的游戏平日里都不带小狗的。
小黑玩够了,将人放下,大黄落到地上,围着好兄弟直转,但他眼里却是另一个人。他低头瞧见轩娘眼里仍是亮晶晶的,又把轩娘抗在肩上坐。
“你这是做什么?”轩娘的腿在他的胸前摆动,因着不平衡而轻轻抱住了小狗的脑袋。
小黑走到小院边上,叫她去看院子里杏树朝天空伸张的枝丫。
春风之中,缀着一颗纯白色的花苞。
轩娘的阿娘喜欢花,早年的时候在院子里种下了一些,四季开的都有。
因为是母亲种的轩娘有在尽力养护着。只是家中早没了赏花的人,她为生计奔波早就筋疲力竭了,花开了又落,只觉得打扫麻烦。
如今被举在肩头,又被她的小狗期待地看着,轩娘伸手压下树枝,凑近嗅了嗅,品评道:“如今还太早,等花开了,折几支放到你屋子,将你熏染成一只香香小狗可好?”
轩娘的指尖点在小黑下巴上,也不妨碍小狗疯狂点头。
柳老爹瞧着院中的两人只恨恨地锤着门框。
...但家中许久未有轩娘的笑声了。
门口的两桶米面个果然已经馊了,便埋在杏花边,叫它多些养料,速速开花。
轩娘子做生意可是童叟无欺,不新鲜的材料再昂贵也不会用来招待客人,第二日又揉了新的面团,小黑挑着两桶满当当的米面走在前边,迎着清晨的凉风,轩娘虽是跛脚的,但也能感受她轻快的脚步。
原以为经过前日那一遭,生意许是会冷落些许,但老主顾已早早在等着,还因昨日未有吃到而将轩娘数落了一番,直到她笑盈盈地送上一叠咸菜才罢休。
灶台上有阵阵热气,远远地便能闻到油香,镇上相熟的人坐在一处吃面,话着家常,开始新的一天。
小黑如同往常一般在帮忙揉面收碗,从来看他的人就多,先前是垂涎他的美貌的婶子姑娘们,如今多了些蓄意打量的,有善有恶,但小狗也不在意。
他好像很习惯被人群的目光包围。
从前小黑虽然形容狼狈,也被人发现是个傻的,但他身材高大,周身又有一股冷峻的气势,就算镇上最顽劣的孩童都不敢靠近,轻易地欺负他。
那一日轻易地将一个大汉掀倒,更叫人知道他不是个好欺负的。
今日出门前,柳轩将小狗好好梳理了一番,也将老头子的好衣服拿出来穿了,更衬得他姿容如玉。若是家中有胭脂,怕是也要给小狗点上一些。
誓要出一口气,叫旁人瞧见这小子的好处。
现下瞧见众人的反应,轩娘心中颇有些得意,这些人一边说小黑傻,又一边忍不住看他,不过是美玉有瑕,但到底还是给她捡到玉了。
旁人说些什么不中听的,她都当是酸菜吃多了冒出的妒忌话,酸臭不可闻。
自打前日那一遭,轩娘也格外留意摊上的动静,小黑嘴笨,她总要帮着说上一二才好。既然有人忧心摊上有一个傻子,那她便要做到无错可挑才是。
轩娘有心观察,竟是远远就瞧着先前在面摊上大闹的那个汉子正往这边来。
虽然曾叫她难堪,但做生意无非是和气生财,她是真不计较,只要这个人给银钱,再来定然不会给他缺斤少两的。
可不过是一日不见那日满脸横肉的大汉如今却憔悴的紧。
“嗳,”轩娘主动招呼上,“大哥来了,今日可是还要肉臊面?”
“妹子...今日不是来吃面的,”那大汉也一改先前的大嗓门,声音听着是变扭的柔和,“我脾气急,先前都是误会一场,我来结清那日的面钱。”
轩娘有些惊讶的扫了他一眼,想着是不是小黑背着人将打了一顿,才叫人态度大变。
她在围裙上擦干了手准备接铜板,嘴上却说:“哪里这般客气,请了便是请了,若是觉得味道好今后多帮衬下生意便好。”
小黑打一听见这个大汉夹着嗓子说话,耳朵便竖起,腿更是直接迈到了两人中间。
那汉子瞧见小黑,眼睛反倒一亮,随即热切地捉住小黑的臂膀。
“小兄弟,我便是来寻你的。”
诶?
前几日还说人家是臭卖面的,如今便兄弟相称了。小狗忍住把人掀飞的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轩娘。
轩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那汉子很快便开口了:“妹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总是知道做主的是谁。
“既是不情,那大哥你可别说了。”轩娘瞧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直觉不是好事,干脆地、顽笑般地拒绝了。
那汉子一愣,低下头竟是立刻呜呜哭了起来。
“我也是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