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以小狗的身份在她身边的,如今却又问要不要他。
真是贪心又狡猾。
夜风吹的杏树沙沙作响,又是在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轩娘问他:“...你喜欢我么?”
他是小狗,只会回答喜欢。
就算柳轩三番四次地说他是傻子,他也从不介怀。
但...这种喜欢能当成真么?
“我...想和轩娘永远在一起。”小黑垂敛眸,攥住轩娘的衣袖不放手了。
却又像犯了错一样垂着眼,不敢去问轩娘同样的问题,
——主人会喜欢小狗么?
轩娘轻轻吸了一口气,跌坐在木凳上,她望着星空,像是在寻找已经化作星星的人。
“我...没有想好。”
亘古不变的天幕银河不知道听了多少人的誓言,唯有一轮明月由秦时照到今。
不论过往,只在此刻便能许下余生么?
这个人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有一日想起来,后悔了怎么办?或者像她的阿娘一样,忽然有一日便不知缘由的不活了,柳轩又要如何自处呢。
轩娘的眉毛纠结地蹙在一处,看着小黑眼中的冰却是化开了。
小狗似是有些傻,但也是情真意切在的。
小黑瞧轩娘这般,只觉得迷茫、又坦诚的小娘子,像一是一块蒸笼里的糖糕,柔软却烫手。
但小狗有耐心,总会吃到的。
他将脸凑到轩娘的手心,轻轻地蹭,直到轩娘的目光全然落在他的身上。
“汪。”
小狗总是知道什么样子会讨人喜欢,悄悄睁大眼,微微夹着嗓子,还要凑近一点,直到鼻尖尽是她的气息。
轩娘到底还是被他逗笑了,揉了揉小黑的脑袋。
她与小狗较什么真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
月下,夜风里,二人算是和好了,毕竟第二日柳轩还要使唤他去挑面桶呢。
但轩娘跟亲爹的对抗仍在进行中,她到底是个自己能挣钱的丫头。说到底一家之主便是她柳轩,自然有底气将老爹的话当成耳旁风。
那个老头子年纪大了,说不定也健忘了,这件事许是就不了了之了,轩娘是这般打算着。
不过自打小黑打熊识的兄弟来了一遭,坊间对于轩娘与她傻伙计的关系就有诸多揣测。
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有,但小娘子早习惯有人背着她挤眉弄眼。也有那些故意大声闲聊、想要引着正主答话的,她也能熟练地糊弄过去。
一时间街坊们都觉得这两人许是在玩什么情趣,倒也颇为有趣,只暗中观察着,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柳轩照常拉着小黑出摊卖面,面摊的熊肉吆喝了许久,很多街坊贪个新鲜,也都愿意来尝尝,是以连着几日都是满座的。
“一碗肉臊面。”有个带着斗笠的女人熟稔地坐下,小黑板着一张脸便要上前招呼。
原本伙计这样冷冰冰的可是赶客的,但小娘子煮的面汤香味实在飘远勾人,便不值得计较了。
可这次只听到声音,轩娘手上的面剂子忽地落到地上,她从炉子边小跑过来,小娘子一瞬像是被点亮了,她眼里透出惊喜,小黑不由得侧目。
“姐姐?”
“这便猜出来了?”来人笑出声,女人取下斗笠,眉眼间与轩娘有三分相像,不过是更清瘦些。她青丝挽起,作妇人打扮。
柳轩的二姐姐几年前嫁去了邻镇,只偶尔能见上一面。轩娘赶忙擦了手上的面粉,凑到她跟前:“怎的忽然来了?小侄儿可有跟来?”
“我是来瞧你的,”柳轲摇了摇头,笑道:“先回了家一趟,爹说你在摊子上呢。但我可没耐心等到你回家,便先来看看了。”
又忍不住撩开轩娘侧边的碎发,捧着她的脸对着日光仔细瞧了瞧。
“漂亮了,亦是成了大女子了。”柳轲瞧小妹的眼中是带有欣慰的,好像是瞧着一株细苗开出花来。
轩娘抿着唇笑:“可不止,我手艺也精进了许多,姐姐你试一试。”
她虽这么说,可不容的人拒绝的,当即使了浑身解数配上一碗汤料满满的鸡汤面,连熬汤的大骨都被捞出来见一见光了。
偏要叫许久未见的姐姐知晓她如今的能耐,已是能张罗起一个小摊的掌勺娘子了。
这般厚此薄彼倒叫正经花钱的食客有些眼馋了,出言打趣她厚此薄彼,可小娘子如今高兴的很,干脆一人添多了一勺肉酱。
柳轲失笑:“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我若多来几次,你怕不是要亏本了。“
“不打紧的,我都可以赚钱养姐姐的,可别小瞧了我。”轩娘握紧拳,展示了下手臂上的肌肉。
铁锅、汤桶可都不是什么轻便的东西,轩娘却是遗传了老爹,瞧着瘦弱,实际有一把子力气。
她们许久未见了,但到底是自小一同长大了,不过生疏了一瞬,便又亲昵起来。
二姐饮了一口热汤,忍不住发出喟叹,眸光一转扫见面摊上格外出挑的男人:“这便是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