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二十六岁的温言,不再想要了而已。
她的眼神逐渐澄明过来。
陆知序却似乎比她更快清醒,他收回手,放开对她的桎梏。
“无论温小姐有什么企图,都不重要。”陆知序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今天邀请你来,不过是因为——算命先生说我流年不利,需要认个干儿子。”
“替你挡灾?”温言一愣,因这理由过于荒唐而辨不清真假。
陆知序挑了挑眉:“不挡灾,属相相和,小朋友算我的贵人。”
温言被气笑了:“什么狗屁算命先生,微信推过来我问问呢!你是本命年,要找也不该找温衡这个属相的。”
“难为温小姐还记得我是本命年。”陆知序似笑非笑。
温言:……
真该让岳琴看看,什么才叫毒舌鼻祖,阴阳怪气的大家。
“傻子,你被骗了。”温言笃定道,说着划开手机,“陆先生要是信这个,我给你推个塔罗师,这些年我御用的,便宜好用,童叟无欺。想知道什么都能替您算算。至于温衡,您就别打他主意了。”
“原来叫温衡。”陆知序点点头,嗓音清疏,“真是个不错的名字。他父亲取的?”
温言下意识:“当然是我取的……”
见他一脸恍然的模样,温言险些咬着舌头,急忙改口道:“总之,谁取的都和你没关系,你别想做半分对他不好的事。”
“唔,这位能替市政府选址的大师多少也有几分本事。”
“大师说我得找个小孩儿,男的,最好是国外回来的——温衡几岁来着?要落户上小学了对吗?所以大师也说了,还得是今年七岁的小男孩儿。双赢,对我和小朋友都好。”
陆知序噙着笑,语气说不出的诚恳:“你瞧,我身边看了一圈,除了温衡,再没别人了。”
“温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父子俩见一面?”
温言握着手机,被这番荒唐言语惊得眼睛圆溜溜的。
她不可置信地开口:“陆知序,你、你,你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
“不多,不过学了温小姐三成。”
温言又被他慢条斯理轻飘飘一句话气得自闭。
拎起包要走。
包厢阖上之前,回过头来,掷地有声:“没我同意之前,你不准见温衡,不然我跟你拼命。”
陆知序隐在黑暗里,看着她的背影失笑。
总算将小姑娘的壳撬开点儿了,他想。
说不清什么情绪。
温言走后,陆知序一直没动,慢慢等着空气里她的气息一点点淡了去。
正像过去很多个傍晚他做的那样。
直等到那束落日在房间内一点点偏移,桌上的菜逐渐失了热气儿。
陆知序终于打破沉默,哑声喊:“一白。”
李一白从包厢外进来,怀里抱着一沓资料。
“查得怎么样了?”
李一白:“还是只能找到读博期间的资料,不过这些年,温小姐一直是未婚状态。”
陆知序手指垂在桌面,轻轻敲响,良久,问:“那年我们去英国,见到的那位是?”
“沈隽。沪圈那边做港运的沈家次子,和温小姐是研究生时期的同学,比温小姐早几年回国。听说已经在接手家族生意了。”
李一白将怀里资料递过去。
陆知序没接。
“她读博前的资料呢,尤其是温衡刚出生那几年。”
李一白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查不到,像被谁遮掩了。那几年我们一直以为温小姐在别的国家,错过的时间太久,够抹去很多痕迹了。”
“叫陆淮来。”
“找过了,关机不理人,好像是跟着迟风少爷去巴黎看秀了。”
陆知序冷了嗓音,像六月骤然飞起的雪。
“把陆淮卡停了。”他说。
李一白颔首应是,背上没来由惊出点儿汗。
-
温言到家的时候,温衡已经自己吃完饭了,正坐在沙发上看中央六台放的《龙猫》。
小短腿规规矩矩垂在沙发边,偶尔晃一晃,都很克制。
见到温言回来,温衡乖巧地打招呼:“妈咪,你今晚过得还好吗?”
温言心里酸酸涩涩的疼。
她走过去,将温衡抱了个满怀,胡乱揉着他的碎发。
温衡并不挣扎,任由她揉搓。
他很喜欢妈咪时不时的毒手。
这是她宣泄情绪的方式,这么多年,温衡已经很懂得了。
于是他等温言停下手,才安安静静地问:“妈咪,你不高兴吗?”
电视上正演到爸爸夸小梅找到森林主人那一段。
小梅的眼里都是欣喜,丝毫没有跑丢的自觉。她的爸爸也没有生气,反而一直在夸小梅。
温言看着温衡,温衡保持着在她怀里的姿势,目不转睛看电视。
这一幕让她鼻头有些酸,陆知序的脸鬼使神差在眼前闪过。
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温衡:“温小衡,或许,你会想要个干爹吗?”
温衡立刻睁大了眼。
而后漂亮的瞳孔又一点点缩回去,他终于舍得偏过头看温言:“你是指哪种干爹?”
“就是能陪妈妈一起参加你学校家长会,在妈妈忙的时候可以送你去兴趣班——不上也行,你一个人时可以叫他来家里陪你画画的那种干爹。”
温衡眼睛亮了些,小星星似的眨着。
这是他开心时的表现。
温言几乎以为他立刻就要答应了。
可是温衡只是想了想,又慢吞吞问:“那干爹和妈咪是什么关系呢?是会讨妈咪喜欢的那种干爹吗?”
温言眼眶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老天爷,她怎么可以欠温衡那么多。
看看她的十八岁,到底都犯了些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