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杉辞在来之前,便知北方风俗比较开放,不遵循于南方的许多礼节。但她觉得,即使按照北方礼节而言,太子此举,也过于无礼。
沉默几秒,魏连殳气定神闲地收回视线,声音缓慢而带着几分恼意:“是何人敢撞公主,公主不防说与本宫。本宫帮你好好惩治一番。”
“永宁多谢太子好意。只是那位姑娘,永宁见她衣衫单薄、处境潦倒,心中难免生恻隐之心。而且她又是满腔孝心、一心为父,也的确是不好苛责了。”
“公主当真是心善,”魏连殳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笑意,“只可惜那位苏大人怕是作恶过多而生了场大病,已经去了。”
楚杉辞闻言佯装一愣,停下了脚步,她清亮的眼眸中满是茫然,似求确定地问道:“是刚刚那个......”
她还未说完,便被魏连殳沉声打断:“朝政之事,公主慎言。”
楚杉辞心下一慌,眼尾染上绯色,秋水般的含情目中此刻泪水盈盈:“永宁只见那嫣然姑娘有些可怜,并不知他们是朝廷重犯,”她满是无措,虚抓着魏连殳的手臂,又开口道:“永宁是否给大晋添了许多麻烦?”
魏连殳没有言语,只是淡淡地看着楚杉辞,见她眉眼澄澈,面容间满是慌乱。一片桃花飘落,他扫了一眼灯下楚杉辞额角鬓边淡淡的伤痕。姑娘家总是不会以自己的容颜冒险,便打消了心中楚杉辞与苏嫣然有旧的猜测,他出言安抚道:“无事,永宁公主不必介怀。本宫只是忧心公主伤势,既公主无事,本宫便安心了。”
楚杉辞于泪眼婆娑中,看着魏连殳的眼眸,而后垂下了眼眸。
楚杉辞跟着魏连殳穿过曲折的回廊,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这座宫殿与皇宫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处处透着江南园林的雅致。
“太子。”一女使唤住了魏连殳,两人寻声回头。楚杉辞见那女使似有顾虑地看了她一眼,便心下了然,走远了几步故做赏风景去了。
“永宁公主,本宫有急事要去处理,”魏连殳说话间看到了萧陌珩,便高声叫住了他,继而说道:“太子少师对于宫殿颇为熟悉,其间构造、学理亦是了然,先让萧大人领路。”
楚杉辞觉得不妥:“太.....”可还未及说完,魏连殳便掉头走了。萧陌珩上前行了一礼。“臣参见公主殿下。”楚杉辞微微颔首:“萧少师若是有事,便不必劳心陪着永宁了。宫娥亦可引路。”
“公主不必担忧,臣正好无事,同公主走走也无妨。”
萧陌珩本是外臣,不能再后宫走动。只是他身为太子少师,教授皇子课业,又是太后亲眷,在宫中自由行走便成了众人的习惯之处了。
萧陌珩的声音温润,相比于太子的低沉冷峻截然不同。楚杉辞注意到,他今日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袖口绣着淡淡的竹纹。月色朦胧,灯火幽微,却愈发衬得他面色莹润如玉。楚杉辞有些恍惚,嘴唇勾起,偏头看着萧陌珩,随后提起裙摆下了阶梯。
“萧少师既愿意,便劳烦你了。”
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书中贤圣的标榜。可是于深拘在宫闺束缚于教条的楚杉辞而言,却是索然无趣、了无新意。
只是,萧陌珩却很像她的皇兄楚廷云,那是楚皇宫中对楚杉辞最好的皇兄了。因此,她莫名对萧陌珩产生了几分亲切和好感。
夜色渐浓,一道石桥如虹般跨立在水面上。楚杉辞偏头往下看,淙淙流水早已结冰,水色深沉,失却了往日波光粼粼的快活和鲜亮。萧陌珩于她并肩而行,他们快步而下,随后便到了一处连廊。
“公主请看,”萧陌珩指着廊外的一片梅林,“这些梅树都是从江南移栽过来的,每到冬日,暗香浮动,最是动人。”
“永宁听闻,‘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梅花从江南移栽而来,却是满园芳菲。”楚杉辞陷入了沉思,旁若无人地感慨道。
江南而来,只身远赴江北,她不知身处这权力漩涡中,某日又会身死何处。江南尚且无家,又何况北晋。
“公主也自北方而来,今日却也是如这芳华绽放,不是吗?”楚杉辞转头,鬓上的玉步摇随之而发出脆响,她眼底闪过一道光亮,却是转瞬即逝。随即楚杉辞的面上浮起一层惯常的温婉。
“大人过誉了。”她淡淡道。
“公主,您到居所了。”萧陌珩温声开口道。
楚杉辞止步,抬头看着这个殿宇的名字,牌匾上写着“玉漱殿。”
萧陌珩向楚杉辞告辞后,楚杉辞走进殿中。人还未到,所赐之物便已然到了。桌上、地上满是金银财宝、珠光首饰、绫罗绸缎,足以见晋国对晋楚和亲的重视。楚杉辞跪地谢恩后,待公公之类侍从走了,她查问道:“都在这儿了?”
“公主,刚公公说,还有一些书,说是一时难已全部收集,改日再送来。”
楚杉辞微微颔首。她有些疲倦,便懒懒说道:“本公主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