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庄举办的地点是比较固定的,近几年都在青鸾居附近,加上这座院子有一定的历史,地理位置相对不错,在老头子死后,总有打着这院子主意的人上门来。
一开始男人——也就是老头子的儿子有考虑卖掉青鸾居,但是这些人实在催得烦,有隔几日就打电话扰人清闲的,还觉得自己是三顾茅庐沾沾自喜;有像许杨礼假以陈年旧情托借,循序亮出门目的的;甚至是有出言不逊者拿死者当活靶子。
男人现在对他们是深恶痛绝。
这么多人的夸夸其谈里,男人印象最深的只有一句话,“你到底是在拒绝个什么东西?你老子死掉了,他的艺术也就死掉了,那院子不给我们还有什么用? 只让它自个儿发烂去! ”
不能烂,绝不能烂。男人的怒意随着最后一个字消散,狂潮般的慌乱和愧疚堂皇地取而代之。
男人抽了一夜的烟,想明白了,当即决定要回来,回湾州来,回到青鸾居,回到老头子当初一刀刀教他雕刻出木鸟的时候。
“老头子买给我成年的第一套衣服就是中山装,他告诉我,穿上这身衣服,就是警醒自己该承担的什么责任。”男人说着摩挲起领口,肩背紧绷着。
“敬佩您,先生。”简萼道。
男人耸动了一下,身板不再显得僵硬,他道:“这都是,该做的。”
三人随意聊了聊,直到男人把妻子叫来,两人一起带许杨礼和简萼选取中意的木鸟。
院子里的木鸟在他们聊天时被收了起来,说是这几天叫了人来维新院子,怕他们手脚一个不利索损坏了木鸟。
*
男人各赠了一方小木盒,用于收藏木鸟。许杨礼妥帖地将两个小木盒放进背着的包里,同简萼向夫妻俩告辞。
走到门口时,小玲儿从侧房蹦了出来,跑了几步,又停下慢慢走上前。
“你们就要走了吗?”
许杨礼回答她:“嗯,要走了。”
“要走好远好远去吗?”
“什么? ”
男人的妻子蹲下环住小玲儿的肩,道:“她就是想出去玩儿,想有人带她去——小玲儿,等我们忙完这阵子,乖啊。”
见庄就在青鸾居外举办,热闹非凡。这附近的人基本都搬走了,到儿女工作的地方去了,更别提有没有同龄的小孩。小玲儿难免觉得孤单,会想上见庄玩一玩,看一看。
如果许杨礼和简萼不走好远好远,小玲儿想要他们带她去玩。
简萼向男人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您。”
男人笑着挥了挥手,目送两人离去。
“好可怜哦,那个小女孩。”简萼说到。
许杨礼闻言“哼哼”地笑。
简萼看着他,忍不住轻轻踢了一脚,乐道:“你妈肯定会骂死你。”
“她不会知道的。身为伟大的人民教师,你……”
“闭嘴吧。”简萼捂住他的嘴,物理性掐掉他的声音。
许杨礼用力偏了偏头,从简萼本就不太牢固地桎梏中摆脱,“君子动口不动手诶。”
“许君子,你何必用三寸不烂之舌为难我一介儒生哩,人家好歹是舌战群儒,你现在只对我一个,是不是有点欺负弱小了? ”简萼负手,摇头晃脑把话说完。
“弱小? 到底是谁能说啊。”许杨礼框住他的脑袋,不让他继续晃,“这是你的开关吧?不许作弊。”
“简老师? ”
许杨礼收回手,问:“你同事? ”
“嗯。”简萼回应对方,“钱老师。”
钱数见到简萼,心里虚得厉害,不像往常一样能说会道,此刻仅得以束手束脚形容。
简萼等了一会儿,心说钱数怎么叫了他又不说话。他看向钱数身边的少年,开启话题,“这位是? ”
“啊,”钱数把少年推到身前,其实更像是主动的被动躲到少年身后,“是我外甥,本地人,跟他妈姓,叫钱茗明。今天不是周六嘛,放了学和班上团建来了,我没事儿做,接送一下他和他同学。”
“哦,你好。”
钱茗明不尴不尬地笑着,“老师好。”
钱数看向许杨礼,礼尚外来,“这位是? ”
“我朋友,许杨礼,他也来出差,遇上了。”简萼简短地概括了一下。
许杨礼:“你们好啊。”
“你好你好。”
“叔叔好。”
许杨礼:“? ”一个陌生的称呼出现了。
话题在此终结了,简萼不理解钱数到底在搞什么,无声用眼神给许杨礼传递着信息——撤!
许杨礼回以同意的眼神,和和气气地说:“既然都是来这里玩的,不如一起吧? ”
钱数顺从地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