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个豚骨的,加虾片儿和鱼丸。”
“好嘞,两位先坐。”泡面摊的主人是两个年纪轻的小姑娘,脸上涂抹了淡妆,简单的麻花辫上抓着几个可爱小巧的抓夹。她们穿着淡黄色的围裙,那围裙很干净、明亮。
这样的小摊摆出来的桌凳都矮,许杨礼叉开腿坐,尽力调整舒服的坐姿。简萼趁机对他拍了照,还说:“我一会儿发朋友圈,就写傻大个。”
“得嘞,随您高兴。”许杨礼环臂,挑起眼皮看对面幸灾乐祸的人。
简萼比了个投降的手势,把手机揣回兜儿里,道:“我才要仗着您脸色高兴哩。您看看,我的叫标配,您的该叫顶配。”
“是吧?虾片儿和鱼丸? ”
“羡慕啊? 羡慕先叫两声,可以考虑分你几块。”许杨礼外边穿了一件薄薄的条纹衬衣,背上出了汗,闷着难受,所以脱下来挂在曲起来的大腿上。
“叫什么?”
“叫哥哥。”
简萼见他不上套,遗憾地小锤了一下桌子。
泡面热腾腾地上桌,烫嘴,也烫嗓子眼,一口下去来不及体会满足,满足转瞬即逝,那便再来一口,单调的平凡上瘾。
汤是浓的,香的。面条吃干了口,顺势就弯下脖子,低下头,闷口汤。还是烫的,不当是热气,是烫气,要把这气舒出来,才不叫它一直烫着,更把注意力放在它的味道上,情不自禁短暂地作出品尝的神态。
泡面摊没有冰水,只有一箱箱矿泉水,那矿泉水晒了一天,已经自然加热成了温水。
配着吃泡面爽不了口,但尚且还能有润口润嗓的作用。
许杨礼终究同简萼是分了虾片儿和鱼丸。简萼分了一半的荷包蛋当回礼。
“可别嫌。”
“感激不尽。”
许杨礼一碗泡面下肚,吃了个半饱,正要再叫一碗,就被一个女人急切地呼喊打断。
小摊附近的灯光不足以隔开暮色,仅尚且能看出女人急切而紊乱的步伐,离的近了才看清女人偏右的辫子和纱裙,才听清女人一遍遍喊的是——小玲儿。
简萼扶住撞上小摊要摔倒的女人,女人还没站稳,就扯上他的胳膊,问:“你看见过一个穿红衣裳的小女孩吗?”
“我没看到小玲儿,您先冷静一下,跟我们说说她怎么走丢的,我们帮您一块儿找。”简萼把她扶到凳子上,和许杨礼对视一眼,许杨礼摇摇头。
“我们都没见到过,她这会儿应该没来过这边。”简萼把许杨礼新拧开的矿泉水放到她手上。
没成想女人抓住了东西,下意识抓狠了,水溢了出来,湿了女人的纱裙。
“是你们……你们走了以后,我女儿总吵着出去玩儿,我没看住,是我没看住……”女人哽咽不止,“求求你们帮帮我,帮我找找她,她肯定还在这。”
简萼一只手朝许杨礼伸出,一只手抽出女人手里的水瓶,“我们帮您,她有没有说想去哪边玩? ”
“没有,没说……”
许杨礼要把条纹衬衫递给他,旁边稍高一点的泡面摊摊主道:“我来吧,我们这有一套备用的衣服,我带她去换。”
简萼把位置让开,稍高的摊主用条纹衬衫遮住湿透的地方,轻声细语地安慰女人,再带着女人起身去不远的公共厕所。稍矮的摊主留下看顾摊子。
简萼问:“你们有大喇叭吗?”
“有一个,挺旧的,很长时间没用了。”稍矮的摊主在摊子上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大喇叭,测试操作了一会儿,“还能出声,能用。”她问了他们女孩的特征,帮他们录声。
“谢谢。”
他们不知道女孩的全名,不知道女孩经常去的地方,不知道女孩的年龄,总的来说,关于女孩的一切没有了解的,想要报警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帮忙帮的一头雾水。他们去青鸾居找孩子父亲,屋子里却没有人在,大概是出去找孩子去了,他们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
眼下除了硬喊,硬找,也没更好的办法。路上有小玲儿家的邻居上前询问情况,他们说不出个三七二十一。好在邻居们理解事态紧急,是热心肠的,一起帮着找,不断出主意。有人提到报警,附和声不少,但很快又被别的主意盖过去了,不知道提议的那位到底报没报。
皇天不负有心人吧,在见庄入口过街的小区单元楼后的草垛里,小玲儿在垃圾桶旁边睡着了。
小玲儿被大家叫醒,那些涌动的人头在黑暗里模糊不清,那些叽叽喳喳的关切地询问被放大音量灌入耳朵,小玲儿吓得打了一个嗝儿,放肆地哭起来。
大家同时安静下来,显得不知所措。
有小玲儿家长联系电话的人率先退出人群去打电话。
简萼和许杨礼一开始就站在人群外。简萼摩挲着脖子,他嗓子哑的不想开口说话。许杨礼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递给他。
“你喝过?”简萼不介意,纯粹没话找话,对着许杨礼又能说了。
许杨礼看他喝下去半瓶,道:“没,小玲儿妈妈抓过。”
“……”简萼接了他的背包,矿泉水还给他,“我背一会儿,你喝。”
人群那边起了声音,这次变了声调,又细又柔。小玲儿好像更适应些,或者认出有熟人,哭声逐渐减弱。
没多久,小玲儿的爸爸来将她接回去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总算和平落幕。
等出租车的时候,简萼坐在石墩子上,说:“我起初只是想扶她一把。”完全没有想要帮忙找人。
“扶得很及时。”
“好累啊。如果我说,早知道不扶了,你怎么想? ”
“啊,就是,背包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