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两个青年牵手奔跑,甩开身后追捕他们的守卫,在夜色中相拥而吻。
夜深人静,少女轻轻拧干湿布,放在生病的朋友额头上,柔声说道:“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
黑衣男子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回过神后,声音沙哑地问道:“这是什么?”
白衣男子微笑道:“亲情,爱情,友情。”
“爱情……”黑衣男子喃喃低语,“没有血缘的两个个体,也能产生如此深沉的情感?”
“是的。”白衣男子点头。
“凡事皆有两面性,物质位面上的生灵固然脆弱,但他们以族群为纽带,延续千年。他们的语言、书籍、传说,他们的精神与思想,都在时间长河中代代相传。”
“他们的先贤,克米特·托雷斯,早已死去千年,但他的手稿仍然拯救着无数生命。他的名字被佣兵们铭记,成为他们的信仰。”
“那么,死亡究竟是什么?”
“是□□的终结,还是精神的消散?”
黑衣男子沉默了很久。
他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
画面回到物质位面。
白衣男子缓缓进入一位智者的梦境,将驱使光之法则的方法传授给他,希望人类能在黑暗降临时拥有自保的能力。那位名叫伊扎洛的老者成功召唤出光之法则,并在瘟疫法师面前燃烧自己的生命,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圣光波动。瘟疫法师遭受重创,狼狈逃回七度地狱,而伊扎洛则用最后的力量将光之法则铭刻在灵魂之中,化作一本流传千古的圣典,成为光明教廷的根基。
世界重归平静。
黑衣男子目睹这一切后,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何独独偏爱人类?竟然三番两次拯救这个充满缺陷的种族。”
白衣男子只是微笑,并未回答,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目光,带着无法言喻的温柔。
许久后,白衣男子轻声说道:“想知道吗?为何不亲自去看看?”
黑衣男子微微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他注视着白衣男子的眼睛,眼前浮现无数自己无法理解的画面——人类的悲伤、痛苦、挣扎、牺牲,还有他们的爱。
千年时间飞快流逝,黑衣男子终于点头,问道:“我该怎么做?”
“你我皆过于强大,唯有舍弃一部分灵识,才能真正感受物质位面的世界。”白衣男子微笑道,“闭上双眼。”
黑衣男子照做,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感受到自己的唇被温暖触碰。下一秒,他猛然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在昏暗的实验室中忙碌。
赫莱尔的意识深处随之剧烈震颤,无数碎片般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熟悉与陌生的思维交错,他的灵魂仿佛要被撕裂,他剧烈喘息,双手死死扣住地面,胃部一阵翻腾,忍不住将午饭吐了个干净。最终,两股截然不同的意识在剧痛中彻底融合。
赫莱尔的双眸重新变得清澈,黑色的异变完全退去。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迅速回忆起自己被陈控制后的画面,目光蓦然扫向战场。
那一刻,他看见西奥多依旧被烈焰吞噬,痛苦地倒在地上。
赫莱尔瞳孔骤缩,脑海瞬间空白,他扑过去抱紧西奥多,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震得在场所有人倒退数步,甚至连陈都被声波震晕过去。
“什么情况?”
巴拉那勉强站稳身形,眯着眼打量赫莱尔,语气透着一丝警惕和兴奋:“物质位面竟然诞生了这样的怪物?这双翅膀……和我族完全不同。”
瘟疫法师撑着法杖勉强站直,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仿佛正在权衡利弊。他低声咬牙道:“无论他是什么,都必须尽快除掉。死了的敌人,才不会带来变数。”
巴拉那裂开狰狞的巨口,仿佛一朵畸形的食人花缓缓绽放,他轻声冷笑,低声吟诵:“伤残恐惧。”
赫莱尔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身体被无形的压力禁锢。
巴拉那扇动膜翼,瞬间化作黑影,直扑赫莱尔的咽喉,手中凝聚着令人绝望的虚空之力。
“虚空。”
他低吟道,漆黑的波动在指尖扩散,直取赫莱尔项上人头。
赫莱尔短暂失神,全身僵硬,眼眸中时空流转,光影交替。眼前的蓝色身影越靠越近,在利爪即将刺穿胸膛的瞬间,他的身周骤然爆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那股暗藏的力量竟浓郁得化为实体,深邃如墨。而昏迷不醒的西奥多似乎有所感应,滔天白芒四射,五芒星法阵骤然崩溃,红润重返他白皙的脸庞。柔和的白光源源不断地流向赫莱尔,仿佛要填补他被黑暗侵蚀的心魂。
在某一刻,白光几近枯竭,被黑暗尽数吞噬。然而,就在最后关头,它掀起一阵天翻地覆的冲击,黑色天穹电闪雷鸣,大地仿佛被翻转。那被压缩至极限的白芒骤然炸开,宛如星辰坠落,瞬间驱散了铺天盖地的黑暗。偷袭的巴拉那被炽烈的圣焰吞噬,化作燃烧的火球。
那股温柔而坚韧的白光包裹住赫莱尔,他茫然地抬头,看向如同神祇降临的西奥多,身体剧烈颤抖,试图遏制喷薄而出的暗涌。然而,那狂暴的能量终究失控,一声沉闷的爆鸣过后,他的黑色双翼轰然坠落,断裂的羽毛洒落在焦黑的大地。
“何人在此喧哗?”
清冷而威严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牛首人身的庞然大物轻松撕裂位面,脚踏虚空,从裂隙中迈步而出。他俯视着战场,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巴拉那身上,随手一挥,火焰熄灭,巴拉那的躯体瞬间复原。瘟疫法师连同巴拉那一起躬身,低头恭敬地说道:“上古巨神。”
西奥多抱紧赫莱尔,他们的目光在交汇的瞬间重叠,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眸中看见了久违的熟悉。
那是身为最高位神祇时,对一切都漠然无情的冷淡通透。
然而,这次不同。
在那双冰冷剔透的瞳孔深处,赫莱尔看见了一丝不属于神明的情绪——怀念、渴望、爱恋。
截然不同的记忆与意识剧烈碰撞,神明的理智与凡人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们的神格不再完美,却因此更为丰满。
从未出现在赫莱尔心中的渴望几乎要溢出。
他无视折翼的剧痛,也无视那位意图不明的上古巨神。
在见到西奥多的那一刻,他俯身吻了上去。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烁,白衣男子的眼神与西奥多渐渐重叠。
那是黑衣男子在亘古冷寂中见过无数次,却因陌生与不解而忽略的眼神。
那是轻若羽毛、延续亿万年的爱欲之始。
那是重如山岳、深埋于心底的隐忍之巅。
创世神开天辟地,赋予万物法则,见证者却在永恒的流转中,将那最初的悸动散播至世间,让所有凡人共享他的幸福与喜悦,也承受他的患得患失。
“我爱你!”赫莱尔在亲吻的间隙,带着哭腔低喊。
“我也爱你!”西奥多笑着流泪,宛如一个努力多年终于受到嘉奖的孩子。他坐起身,反手将赫莱尔抱入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深情而炽烈。
“真是感人的画面。”
上古巨神冷淡地开口,俯视着二人:“我创造你们的时候,可没有赋予过这种无谓的情感。告诉我,凡人,是谁允许你们窃取四大法则之力,来驱赶比你们更为接近我的子民?”
赫莱尔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由他一手创造、比时间更悠久的生物。上古巨神凌驾于时间与四大法则之上,连性格都带着赫莱尔的影子,但他从未听闻过创世神的存在,因此便自诩为生灵之父,认为自己是星辰宇宙中至高无上的神祇。
“噢,西奥多。”赫莱尔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些十五六岁孩子的父母的心情了。”
“这感觉真糟糕,叫什么来着?”
“叛逆期。”西奥多轻笑,目光落在赫莱尔焦黑的羽翼上,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背。
“疼不疼?”
赫莱尔索性一把扯下奄奄一息的双翼,羽毛在夜风中化作点点光屑,赤裸的脊背上浮现两道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疤。
他轻轻吐了口气,低笑道:“不疼了。”
然而,还未等赫莱尔说完,恼羞成怒的上古巨神已然出手。他抬起手掌,隐藏位面裂开,一只巨大的星体游魂从虚空之中显现,半透明的靛色牛头人身直直冲着赫莱尔而来。
与此同时,瘟疫法师与巴拉那对望一眼,各自溜走,悄无声息地朝着相反方向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