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罢了,何来感情。
怀钰欲抽出他握于手掌中的手腕,拒绝之意尤为明显,此等寡廉鲜耻之事她做不出,奈何他握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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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至文华殿,恍若隔世。
怀钰与宋辑宁,与先帝于此地初见。
五岁入宫,养于太后膝下,她是皇子公主们的伴读,八载时日,在此跟着夫子学识。
见怀钰停步不前,面色隐忍,宋辑宁嘴角噙笑,单手揽着她进去,独自坐在院落的石凳上。
此处年久失修,蛛网沿着屋檐垂挂,枯叶遍地,积雪积于高栏遮尽光。
宋辑宁问她:“阿钰可还记得此处?”
与先帝初识的地方,怀钰怎会忘记,“不记得了,陛下带我来此作甚?”
口是心非,宋辑宁深深凝着怀钰,“朕将此处赐予阿钰为居所,可好?”似是询问,实则下定。
怀钰气恼他,他心中明知此处于他们而言是何意义,转身欲走,却猝不及防被他拽入沉香氤氲的怀抱,他是何意显而易见。
他儿时孤身寂寥,生母失迹,养母利用,父皇不喜,可他明明满腹诗书,指挥战役谋无遗策,年纪轻轻便赫赫战功。
为何皇兄生来便能轻易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纪怀钰。
未出阁的女子,世风之下流言蜚语易毁人,怀钰揣着明白,“臣女怎能住宫中,臣女应回侯府住。”
宋辑宁故意没听她这句,自顾自的问:“知道为何要是这处?”
见她依旧冷漠疏离,宋辑宁靠她更近,“因这是朕与你初见的地方。”
她当真不明白他的心意么,他不信。
宋辑宁嵌着怀钰的手臂收紧,怀钰挣脱不得,他收她父亲兵权,用圣旨逼她回这伤心地,她现下与待宰羔羊无二。
殿门外,叩门声响传来,“陛下,家宴到时辰该开宴了,皇后娘娘差人来请了。”
好生熟悉的声音!
宋辑宁感受到怀中人身骨寸寸凝成寒玉,他还真是好奇,她见到门外那人的反应,“走罢,这是朕专为你而备的家宴。”
推开殿门瞬间,裴朝隐拱手,“陛下。”
这人可是先帝的心腹,怀钰神色复杂,“宋辑宁,你腼颜人世。”抬手便想甩去,被宋辑宁稳稳握住。
皆传先帝突发心疾而亡,亲下旨意立皇弟继位。
她最初即疑,先帝常年习武,崇尚养生之道,怎会在帝位仅仅六月崩逝。
如今看来,怀钰愈发肯定是宋辑宁联合他人做的局。
怀钰心寒看向裴朝隐,“他待你不薄。”
对他善任,加官进爵。
裴朝隐:“臣一直都是陛下的亲信。”
何其诛心之言,怀钰顿如失魂,侧身又见宋辑宁眼含清明的瞧着她,陡然清醒,这二人,从一开始便叛了先帝。
浑浑噩噩地任由宋辑宁将她带至霄华殿,宫中家宴多在此处持办。
殿外宫人大声:“陛下到——”
众人听得宫人传报声音,纷纷跪地请安:“恭请陛下圣安。”
傅霓旌见宋辑宁揽着怀钰进来,又见他满含笑意看着怀钰,强撑笑颜命众人起身,“陛下既来,诸位可落座。”
宋辑宁点头,薄唇清浅无波,揽着怀钰走至高台与他一同正坐主位。
梨木桌案铺了层织绣着龙首的乌金缎,宫人先呈来酒斛置于缎上,再奉上道道珍馐美馔,煨得酥烂的白菘脍臛盛在翡翠盏中,鲥鱼片叠作芙蓉状…最后再是琳琅满目的点心。
笙箫起时,舞姬旋开水袖似流霞倾泻,歌舞升平,怀钰只觉心绪缭乱。
这位置,本应是帝后同坐。
傅霓旌怔怔站在旁,台下诸人大都知晓个中缘由,纷纷避及目光,皆不敢多看。
既如其名,“民心固结,邦本辑宁。”
宋辑宁即位一年有余,该狠之处绝不手软,滥官污吏多被处置,对民怀柔之策,颁布多道利民诏令。
若是真说,他确实比先帝更适合坐这个位置,民生多艰时广施甘霖,民心所向处自生磐石之固,即便宋辑宁有得位非正之嫌,亦无人能威胁撼动他。
底下多是命妇,偶有几个心腹官员,无人敢谏言。
怀钰挣脱着想起身,她不该坐在这里,看向傅霓旌的眼神多几分歉意,“恳请容臣女归自座。”
只是哪怕她此刻下位,傅霓旌亦不敢坐过去。
宋辑宁牢牢揽住她,怀钰抬眸朝众人看去,居右二位竟然坐自己的母亲,心下惶恐不安,父亲被革边城关令之职,如今手无兵权,余的临安侯爵位不过是蛀空的木匣,母亲此时进宫,实属危险。
顺沿她目光,宋辑宁在她耳畔语带轻笑:“朕听闻夫人在边城数年落了旧疾,请其进宫让太医仔细医治,阿钰可还满意?”
临安侯府富可敌国,怎会差了银钱,世间何等名医寻不到,非得宫中太医?
怀钰咬牙,他这是在威胁她。
宋辑宁偏生一副是又如何的模样,他要她往后瞧着,只有他是同她最相配、最适合她之人。
宋辑宁示意宫人倒满斝玉梅醉,对众人道:“开宴。”
傅霓旌不得已坐在宋辑宁席案旁,她虽被拂脸面,却要给足宋辑宁面子,端起小斝酒起身,朝台上主桌案抬手,齐于眉间,“臣妾敬陛下,祝…”
宋辑宁顺着她的话:“祝阿钰,生辰吉乐。”
玉斝雕着龙纹,宋辑宁端起递于怀钰唇前,往后她的生辰,只许他陪她度过。
怀钰不喜饮酒,奈何宋辑宁亲自喂她,众人面前她不得推脱,只好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辛辣入喉化作苦涩,宋辑宁这才笑着应下皇后的酒。
觥筹声里陆续听得奉承之言,怀钰脊骨笔挺僵坐着,酒意上涌如潮,熏得眼尾洇出薄红,宋辑宁竟不安分起来,揽向怀钰腰侧,好在席案遮挡,众人不会看及。
怀钰推开他的手提醒:“陛下饮多了。”
宋辑宁注视她好半晌,“阿钰既说朕饮多,朕不再饮便是。”挥手推倒酒斛,酒斛滚落地发出脆响,摔开盖洒了小滩酒。
天子怒意,乌泱泱跪一地的人。
是矣,他今已是掌握大昭所有人生死之人,怀钰心中悲凉。
母亲腿疾颇深,怎能一直跪着,见宋辑宁没有丝毫让底下的人起来的意思,怀钰垂眸掩住眼底翻涌,服软轻晃了晃他衣袖,“母亲腿疾未愈,求陛下让她起身。”
宋辑宁扣着她的腰将她揽的离己身更近,声音掖着些许玉梅醉的韵致:“阿钰,可愿应朕的要求?若是愿,朕便许她们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