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屈膝,“那我回了,长姐安心。”
见怀钰点头答应,纪瑾华深吸了一口气,出寝殿时,只见得宜月和连书两人,旁人已皆被连书支开,连书微微颔首:“送华姑娘。”而非唤纪婕妤。
纪瑾华快步离开,长姐既说只论往后,那她便好好跟着长姐走,只要姨娘得以无碍。
怀钰声音传出殿内:“将这茶叶倒了,茶盏洗干净了送回来。”
阿云过了会儿进殿端走茶盏才发现茶盏中的茶,甚至都未泡开…
怀钰又懒着身子躺去床榻上,手里还拿着今晨去书阁搜罗的典籍,嗓音慵懒询问连书:“现下可知那歌姬住在哪?”
说来也是怪了,少陵王居然不住宫中,连书皱眉摇了摇头,“宫外,具体在哪无从得知,少陵王谨慎的很,我们的人跟不上去。”
瞥见放在坐榻小桌上的懿旨,拿到床榻面前,“姑娘不看看?”
怀钰抬眸,示意她展开瞧瞧。
「…淑慎性成,涵养淑贞,柔嘉允洽…」
简直没眼看,怀钰汗颜,这跟她哪有半点关联。
淑妃亦是妾室,太折辱她,虽说知晓只是暂时留在宋辑宁身旁,心里总归还是不痛快。
连书懊气,“姑娘,若是先帝…定不会让你这般委屈你的。”宋安是断断不会让怀钰为妾室的。
提几此,怀钰难免心伤,“还有几日除夕?”她因病思绪浑浑噩噩。
本不是宫中人,对将近年关亦并无太大感触,只觉着宫道宫人皆忙碌需得。
“十日。”
两人相视点头,似是确认什么。
怀钰捂着心口,闭眼猛呼进一口气,还有十日,她便能离开这囹圄。
连书还是忧心:“万一,华姑娘是诓了你假意答应?”
怀钰掌心撑在床延坐起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且看吧。”她笃信纪瑾华对她母亲的在乎。
只因其母为妾室,儿女便只能叫姨娘,怀钰只觉此悖乱。
只要纪瑾华管住她那张嘴,一切皆会无忧,毕竟通敌国这等罪名,若是揭开,她亦难逃一死。
阿云在殿外回禀:“娘娘,轿辇已备好,可要现在出行?”
至门槛时想起,怀钰交代:“连书,你去打听打听家宴何时才办,我去去便回。”要于大庭广众之下与那歌姬接头,还真是难。
碎琼乱玉,岁暮天寒,轿辇缓慢前行,怀钰身披着厚厚的盈盈云锦披氅,螺髻翘然,仅插着一支她平日所簪的青鸾纹簪,再无旁饰,罗缎垂帘挡住雪絮侵袭。
路滑难行,抬轿辇的宫人依旧稳步,不敢有丝毫怠慢,待轿辇至前,宫道两侧宫人屈膝垂首。
怀钰身子轻微摇晃,目视路前,清澈如水的双眸未起丝毫波澜,只剩黯淡。
日薄虞渊,区陬之处敞门,晴曛袭入。
太后手持佛珠串数着,眯目讽刺:“你还来做什么?那日对哀家说的话,不过皆是虚言。”
淑妃,好一个淑妃,不过区区妃位,盛到未下旨便满宫皆知,盛到宋辑宁昨日亲自来告知她。
怀钰端过杌子正对太后坐下,面如幽潭死水,语无波澜:“辑宁说,窈窈非高祖的女儿,我来此,就是想问问姑母,是否确有此事?”目光如能穿透的利刃瞧着太后。
太后顿住手中转数的佛珠,未作一言。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怀钰笑得晦涩,是她高估自己在姑母心中之位。
昔年为宋安所挡剑刃,九死一生,宋安所说同她说,「此生绝无一事隐瞒,此生只怀钰一人。」
可偏偏这些年来,不止一件瞒着她,为何不说,是怕她泄露,难觅彼此信任。
是她自践,不是皇家人却妄想以为名分上成了一家人,便能窥探皇室轶闻。
“姑母,你知晓那日辑宁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有些事不是我想的那般。”怀钰心如挂于悬梁不安,扳弄着手腕处铃镯,略带丝丝试探。
太后唇角下垂,一掌扇在怀钰右脸。
怀钰满眼惊愕抬脸,难以置信,转而换之淡容,第二次了,心下霎如坠入冰窟。
太后气恼之举,看了看自己微红掌心,“你这话是质问哀家?安儿待你这般好,你这就背叛他,转头和他弟弟,你…”
怀钰冷声打断:“姑母是要我一辈子只为他而活吗?”眉头轻蹙,“是吗?”心尖微颤,全身寒凉止不住的发抖。
如今人走茶凉,面上情谊全然了无,太后便不再顾着脸面。
太后甩袖回了内里,床帏遮住,不愿同怀钰多言一字。
“不扰姑母安休了,您安心,我会带走靖窈好生照顾的。”
她与族人的命,是宋安救的护的,她对宋安之爱亦是情真意切,太后可不仁,她却不能不义。
当初心悸郁结,若非宋靖窈陪在身侧耐心疏导,她亦活不到此时。
阿云见她出来,快步上前搀扶,怀钰身子还有些乏力,未再推及她,“陛下可在立政殿?”
“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快回寝殿了,娘娘可要去兰台?”
阿云撩开垂帘,怀钰却并未坐进轿辇,看眼此处宫道白雪皑皑,良久才轻叹一口气:“我步行过去罢。”
往后离开,她要仔细记着,从前与宋安在宫中的细水流长,步步共行之处。
终有一日再回此处,做主己身。
阿云未敢劝及,伞骨轻收,印有玉梅的油纸伞收起,连这,亦是宋辑宁吩咐备下的。
邹荣见她风尘仆仆走进,还未来得及通传,怀钰便一把推开了殿门,前殿是书房,现下苏衍与另外两位大臣在此。
见突如其来闯入之人,臣子瞬低了眼,宋辑宁错愕,盯着她的脸略带怒意。
邹荣急忙走到她身旁:“淑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