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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钰回大昭好几日后,勉之方得脱身归烬城台,情况比他想象的糟糕,安仁围堵在前压城,安仁后方更有戎翟游骑豺狼环伺,虽探得戎翟不过遣轻骑三千,但现下交困之势已成。
与诸将交待完实情,勉之连日策马疾驰赶回丰鄞,将实情呈报于御前,暂时得以回太子府歇息几日。
唐羡好昼夜侍药于清莲榻前,听闻勉之回府,惊得倾倒半碗药汤,二人急忙前去书房。
清莲惊慌不安,唐羡好则是紧皱着眉头,着一股急切。
清莲垂首低眸颤声轻唤,“殿下…”地垫洇开几道水痕,不敢直视勉之的双眸。
勉之阖目坐于桌案前,“何事?”
唐羡好喉间一紧,凝息屏气道:“郡主被…被大昭天子掳走了。”
此言便似惊雷直贯,猛地劈在勉之的心头,勉之只觉周身血液骤然凝滞,目眦几欲迸裂。
怀钰竟被宋辑宁掳走?这怎么可能!
勉之眼底血丝纵横交织,盯着唐羡好,强压怒火,喉间挤出嘶哑声线:“如实说来,前因后果。”
唐羡齿痕深深陷进朱唇,委地,“殿下数日未归,郡主私自去寻您…”喉间压着千钧重石,“谢小侯爷命属下持他的腰牌去塘关落钥匙封城,此事已呈报御前。”
一五一十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唐羡好猛然以额触地,“皆是属下不力,请殿下责罚。”
勉之脸色铁青,猛地一拳砸在书房的柱子上,蓦地传来闷响,指节渗血犹不自知,灰尘被震得簌簌而落,他心乱如麻,满是自责。
自责自己如此疏忽,竟忘却防备宋辑宁,再度让怀钰陷入危险之中。
清莲膝行三步至勉之身前,仰起的面颊挂着清泪,声音中带着哭腔:“殿下,您救救郡主…”
“起来。”勉之阖目凝神,指节捏得愈紧,转身负手临窗背对二人,看着窗外天色,天地晦暝,风雨欲来。
忧思在勉之眉宇间萦绕,他不能自乱方寸,他必须冷静,想出可旧怀钰的万全之策。
唐羡好看着勉之的背影,急切问道:“殿下打算如何?”
勉之垂眸默然良久,方启唇缓缓道:“命暗卫即刻前往大昭探查,分作三路潜入,逢驿换马,遇水易舟,务必于朔月前抵达,小心谨慎行事。”
以往暗插在大昭各处和皇宫里的探子,已经许久未传回消息,想必是已被宋辑宁一网打尽,勉之倒也佩服,上位不久能做得诸多功绩,大昭疆域辽阔,诸国之最,往后更不可轻视。
“是,殿下。”二人连忙起身,领命而去。
太子府朱门外,唐羡好朝清莲低声道:“你速往螣纹司召集众人,去寻郡主近况,务必叮嘱他们行事须得雁过无痕,若有消息万勿在平阳城内传递。”
清莲点了点头,急忙往螣纹司方向走,唐羡追出半步又顿住,只将小瓶药粉掷过去,担忧的:“仔细肩上箭创。”
侯府深院中,谢枕河已醉卧琼浆数日,自从怀钰失踪之后,他整日借酒浇愁。
石案上错落倒着酒斛,洒在苔痕斑驳的砖缝间,四周尽是碎裂瓷片,谢枕河斜倚木杌,襟前酒渍浸透,手中攥着半盏残酒,竹影清香掩不住浓烈酒气。
酒浆在盏中簌簌生波,谢枕河声音颤抖:“陇安如今究竟在何处,何处…”他指节紧紧地攥着酒盏,猩红眼底浮着水光。
他心中满是痛苦与自责,为何自己竟会如此疏忽,竟让陇安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因着那日私自落钥塘关,虽是事出紧急,朝廷还是罚暂罢他朝务及一年俸禄。
唐羡好与清莲知晓此事事关重大,无论谢枕河如何询问,皆未告知他宋辑宁的身份。
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谢枕河抬起头,只见谢侯正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担忧与无奈。
见满地狼藉,谢侯沟壑纵横的面容掠过痛色,“枕河,怎的又在喝酒?”他望着谢枕河,眼中满是心疼。
谢枕河仰颈饮尽残酒,喉结滚动间溢出几声呛咳,忽然以袖掩面,“父亲,我护持不力,致陇安遭宵小所掳,我现下竟是无能为力。”
他恨自己的无能,从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谢侯听了这话,心中一震,“枕河,不可这般消沉。”
且不说他就谢枕河这一个独子,他急忙走到谢枕河身边,“你若是还想陇安名声有存,便别再提疯话,何况陛下碍着荣王年事已高,下令不许任何人提及陇安失踪之事,你需慎言。”
谢枕河看着谢父,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父亲说得对他,不能这样消沉下去,他明日便启程北上,他要去救陇安。
不日,大昭城内,宋辑宁正坐在兰台书房内,望着手中的书信,脸上带着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