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霓旌实属意外,宋辑宁以往赶赴宴席皆是到点才至,难得有提前到的时候,今日这般早至反倒令她心下愈发惴惴,反倒觉得紧张,生怕自己没有将宴席操持好。
“淑妃身子可有大安?”众人面前,傅霓旌含笑看向怀钰,□□中宫形象,象征的寒暄。
怀钰堪堪恍惚回神,双亲说她诸艺皆通,偏生习不会与人来往,与人相处,她亦自觉如此,她从前不过厌与虚伪之人打交道。
可这世道之下,终究是会变的
怀钰浅笑道:“承蒙皇后垂问,已是大安。”
宋辑宁闻言略有怔神,若是昔日,怀钰定会抿唇不语。
廊下御厨分冷食,殿前香骑逐飞球。
及至开宴时辰,怀钰仍未得见父亲身影,待红竹料理完诸事回至身侧时,怀钰急忙道:“你仔细去瞧瞧,父亲在哪。”
猜到真相又如何,她许是逃避,许是不敢相信父亲明明是至亲为何忍心伤她的心,自欺欺人,总希望父亲能吐露一切实情给她。
难道,权势滔天,大义巍巍,真的能比过她在父亲心中的位置么。
可她明明一直,是将亲人置于心尖之上的。
怀钰心下疑惑,低声喃喃道:“终归是逢着祭礼的日子,他倒一直端坐着。”
终是忍不住朝上瞥去,不用去宗祠祭拜么。
刘姝甯坐在她下一位,半掩檀口,唇角斜斜挑起讥诮:“淑妃娘娘怎的连这也不知晓,两日后的清明方是正经祭期。”
怀钰看向她,面色似讥似讽,笑而不语,但愿到那时候,刘姝甯仍能盛气凌人扬起这刻薄声气的气焰。
刘姝甯膝上衣料攥出数道褶皱,莫不成她当真知晓。
少顷,红竹趋近俯身回禀:“主子,邹公公说陛下遣侯爷去茔南门代祭。”
怀钰横睨宋辑宁,暗咬下齿,代祭多为三省重臣前去,父亲的侯爵头衔是徒有空名,代祭也不涉九寺之事,他还真是算准她想做何事。
红竹问道:“主子可要现下回去?”
怀钰摇首,既然是亲手筹划的戏,当然要观完终章才回去。
斩草不除根这等亏,她也是吃够了。
虽是在同殿,屏风分列左右,男眷与女眷隔开的。
其实簪缨世族间的女子,是没有太多世俗眼光束缚的,她们与男子同堂共砚本是常事,相反市井黎民更为在意女子名声与男子仕途功名。
宋安昔日所言确在理,怀钰深以为然,诸般乱世积弊皆因君王失道,那些官员自谓清廉,若当真为清流直臣,便该力谏革除弊政,昭雪冤屈以正朝纲,而非借裁断冤讼、钳制言路,来成就自己的清廉之名。
前朝旧制尤禁女子涉政,所以当初怀钰随父戍守边城入主行伍,受尽朝臣口诛笔伐,幸得宋安为她力压一切。
华宴之上,笙箫盈耳,歌舞升平。
一侧朝臣对酒,另一侧命妇吟诗联句,宋辑宁应对朝臣,傅霓旌则周旋后妃与命妇。
怀钰唤红竹一生,红竹垂首听得怀钰悄声:“去让云怀川……”
红竹即刻前去,还是不免惊诧怀钰的计策,当真是将人往死里钉了抽不出身。
千官尽醉犹教坐,百戏皆呈未放休。
转瞬之间,众舞姬花容失色,手中的罗袖纷纷落地,娇躯瑟瑟发抖。
众臣如遭雷击,一个个目瞪口呆,手中的酒斝,掌中玉箸纷纷应声而坠,满殿琤然碎玉之声。
忽闻一旁传来惊恐一阵呼喊:“有刺客!”
女眷这边,席间众人惊觉的站起身,下一瞬屏风直直轰然倒下,砸向屏风那侧的人,惊得女眷们钗横鬓乱踉跄往殿外逃窜。
因着醉酒绊倒,钗环委地,满目狼藉之状。
红竹没在身旁,怀钰摸向腰间才发现小剑没带上,今日她也没有带簪子,略有惊惶,只好提着裙裾朝外而去。
皇宫森严,何人敢闯宫行刺。
偏择今日朝臣醺醉之际,宋辑宁的酒斛中装的实则是清茗,他素来戒惕心强。
怀钰回眸看向他,只见他神色澹然,身前有暗卫与亲卫相护,疑惑他为何会那般平静,他可会受伤遭逢不测……
此番刺客来历必非寻常,否则这么些人怎的能混进皇宫,避开一众朝臣,竟是目标明确,直直朝宋辑宁而去。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