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了。”那声音很郁闷,“你叫我鬼吧。如果以后你碰到别的和我一样的鬼,就叫他鬼二。再碰到,就叫鬼三,然后还有鬼四,鬼五,鬼六……”
林丙没说话。
“其实只有我会这样吧,没有其他的鬼这样的……”鬼越说越伤心,声音都低了,“那你就只用叫我鬼了。”
林丙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更不知道怎么安慰鬼,还是一只由于没有鬼气不能投胎的鬼……
但是有没有鬼气和能不能投胎完全没有因果关系。
林丙问了一句:“你说你不能转生,为什么?”
“不知道啊!”鬼又提高了声音,接着就更为难过的说,“别的鬼都有阴司引路,我连黄泉路口在哪里都找不到……”
那真是挺惨了。
林丙无言以对。
鬼的忧伤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又恢复了清亮的声音,挺愉快的对林丙说:“好多好多年了,我只能和鬼说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跟我聊天,你叫什么啊?”
“林丙。”
“林丙?”鬼重复道,声音里透着疑虑,“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叫这个名字?”
“那我应该叫什么?”
“不知道,我觉得你长得不应该叫这个名字……”
林丙叹了口气。
他在布袋里摸了摸,拿出来一张身份证,看了看说:“林止言。”
“呀,这个名字很对了,”鬼兴高采烈地说,“止言止言,少说多做……”
林丙的身份证是老林在他下山前塞进来的。
他上次跟着下山已经是十二岁的事情了,那时候老林带他办了身份证,说是将来总要用上。之后他就一直住在山上,好在道观里通了网线,香客多的时候老林会很不见外的从玉帝像前的功德箱里掏香火,于是手机也一人买了一个。
据老林所说,玉帝爷爷不会介意的。
不过……就算身份证要用上,他都二十多了,身份证早都过期好几年了!
“林丙,这个火要灭了。”鬼说。
林丙这才回神,发现自己无意识之间差点把火掐了。他松了点劲,火苗又微微亮起来。
“好暖和……”鬼愉悦的声音响在耳边,林丙看着翻动的火苗,知道他确实玩的挺高兴。
五十分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林丙和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闫老四就垂着头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林丙一看,那罩在他脑门上的浅淡黑雾已经散了。
居然没让他动手就自己散了?林丙心里有点唏嘘,此人之善也连上路都不愿意麻烦别人帮忙。
闫老四抬起头,两个眼睛红彤彤的,声音哽咽着:“小林啊,我们家老二这下是真上路了吗?”
“上路了。”林丙说,他看到屋顶上两道影子一前一后飘开了。他停了停,又说:“我刚刚为他卜了一卜,他来生将顺遂圆满。”
“……多谢。”老四抹了抹眼泪。
刚刚老二拉着他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什么细枝末节都要交代一遍,做鬼了也没能改掉爱操心的毛病。
“我跳的时候,不知道文水跟上来了,我要是知道,是绝对绝对不能跳的……”老二说,“文水没什么心结,头七那天就走了。我呢,求那鬼大人宽宥了些时日,总想着要见见你……”
“那天啊是把你和兰枝吓着了,那不是我做的,是一位小兄弟。我那时没什么力气了,他就帮我应了。”
“我那枕头底下,存了些钱,你拿着,和兰枝好好的。这么多年,是我拖累了家里,如今算是解脱了。”
老二的声音越说越飘渺,絮絮叨叨的不给老四插话的机会,等他终于讲累了,微微一笑,老四才大喊一声:“哥!”
“哥走了,余愿了结了,你莫怕,也莫哭,路总是还长着……”
闫文月的眼泪挂在下巴上,他说不出话,喉咙疼,眼睛发涩。
林丙和老四回到城里就分头走了。
老四本想招呼林丙去家里坐坐,也算是感谢他帮了个忙,奈何林丙淡淡的说:“谢来谢去,就没有尽头了。你此时当快快回家,我自有地方落脚。”
闫文月只好应下,匆匆赶回家,一开门,孟兰枝就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看他,说:“老闫啊,你和文山说话,我听见了……”
林丙看着手里的地址,又看了看面前的别墅。
……搞错了吧?林老道还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
但是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就是这里。
他走上前,输了密码,门锁咔哒一声解开了。林丙握着门把一压一推,还没看清里面的构造,身侧就袭来一股风,随之而来的还有鬼清亮的声音:“哇!”
林丙:?
林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