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果然不愧是云水城的大户人家,门前高悬一块黑金打造的牌匾,上面镶嵌的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颇有几分气势。
顾殷久混在人群中,目光落在一位被推搡出来的老道身上。
那老道士正被几个护院像提小鸡一样拽着往外扔,正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尔等何故如此对待老夫!岂有此理!”
护院们不耐烦地将他推出大门,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嘲讽道:“尔等个屁,就是个跳大神的,还敢在此装神弄鬼!白吃白喝好几天了!快滚!”
老道涨红了干枯的面皮,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可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又咽不下这口气,临走前还不忘朝着其他修士瞪眼:“瞧什么瞧!老夫行走江湖多年,是那些下三滥的人吗!”
“是那李少爷疯了,胡拍乱打,我都没能给他把脉!李夫人又跟母老虎似的护崽,不让瞧,怎的还怪在老夫头上!”
“真是的,我还缺了这点钱不成!”老道一边抱怨一边扬长而去。
小小风波很快过去,面前一溜的道人开始轮番上阵,各显神通。
他们或是披头散发在地上打滚,嘴里嗷嗷直叫;亦或是吐着舌头做仰天长啸状,就差横尸街头了;还有的用黑狗血在地上涂画,那符文画得歪七扭八,活像醉汉尿的墙。
简直是卧龙凤雏,比街边卖艺的杂耍班子都要有意思。
这哪里是去除妖魔,分明自己就扮上了。
顾殷久看着看着,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未想一巨眼如轮的络腮胡大汉瞧了他一眼,便凶神恶煞地抓住他衣领,质问道:“你个讨饭的满脸猥琐地笑甚?看你这模样!绝对是不安好心!”
“哦,在下是特地为贵公子治病的,并非乞丐。”顾殷久极力维持嘴角的优雅微笑,耐心解释了一遍。
“是吗?”大汉一脸不屑地朝旁边的打手挥了挥手,“来人啊,给他拿点府里的剩饭。”
顾殷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额头开始忍不住爆青筋。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被人当成乞丐了--这特娘的简直是耻辱!
还可没等他怒起反驳,一个护院匆匆小跑过来打断道:“头儿,老爷说的贵客快到了!”
只见不远处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一队黑衣修士在众人瞩目中缓步走来
领头的青衣人戴着面纱斗笠,身形修长而挺拔。
好巧不巧,正是顾殷久今早在杏花楼前见到那位。
许是今早受了那狗眼看人低小二的气,如今又被这大汉当众羞辱,顾殷久不知怎么的,心中涌起一股在青衣人面前掰回场子的冲动。
他使了个巧劲挣脱了络腮胡大汉的钳制,巨眼一扫,顿时骇得大汉不敢造次,“呵!老衲早已看破红尘,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理解的?老夫现在就进去为贵公子禳除此祸!尔等且看着!”
看戏的众人:“……”
这人顶着头乱鸡毛,全身上下只有一口牙是白的,若闭上嘴巴,定能在夜里自动隐遁,偏偏这人还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简直滑稽至极,可笑至极。
顾殷久却毫无自觉,自诩如今这一身倒也像是个落魄的世外高人,众人皆为他的气度倾倒。
他抬起小脚,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一黑影蹿上墙头,在夜幕中悄然而立。
遮月的云似是为了推波助澜,缓缓消散开来,圆月高悬苍穹之间,倾洒出银辉点点。
月光映照出黑影的大概模样,那张脸看过去毫无特别之处,两眼一鼻,原是顾殷久。
这帮人怎敢这般以貌取人!今日他说完话之后,那大汉竟给周围打手使了眼色,将他赶出来了!
更可恨的是,在他被丢出来后,那帮被他嘲笑毫无侠士朴素之气的人就这么当着他面,被光明正大地迎了进去!
顾殷久咬牙切齿。
于是他决定趁着夜深人静潜入李府一探究竟。
待他探出那李家公子是何癔症,找出解决法子,定要那络腮胡大汉将他当大爷迎进去。
李府到了半夜,依旧戒备森严,巡逻的侍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班。
然而这对于顾殷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细草管,翻手折了几道,成就草蛐蛐一只。
注入少许灵力后,草蛐蛐仿佛活了一般,它伸展了一下两只前脚,在他手上蹦蹦跳跳,欢快不已。
顾殷久将它放在墙头,蛐蛐立马一跃而下,在黑暗中没了踪影。
这小玩意儿只需注入少许灵力,便可任主人驱使,加上体积小不易被察觉,实乃探听消息杀人越货必备之物。
顾殷久又如法炮制了四只,将它们全放了出去,只剩一只玩弄于指尖。
等了一会儿,手中蛐蛐头顶的触角微微发亮。顾殷久用手指点了点它发光的触角,便摸清了李府大概布局。
他面色一凛,决定摸黑绕路往后院去。
他去后院并非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
厨房正好无人守,门前拴着两大狗。
这几日混迹山野,一滴油水未进,顾殷久可是靠着铁骨铮铮熬过来的。
也不知这厨房的锅里煨着什么,顾殷久顺着味道摸上屋檐,肚子也跟着一咏三叹,心道:“好香!”
瞄了眼那两条威风凛凛的大狗,指尖一弹,头顶微光欢快蹦跶的小东西很快就将狗子勾搭到了墙角。
无声嗤笑了下跟草蛐蛐玩得不亦乐乎的傻狗,正待钻进厨房,那边南墙却是啪嗒一下落下个人影。
顾殷久心头一惊,怎么这李府的梁上君子还不止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