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月,离城家逢剧变,人生发生了倾天覆地之变化,又经历了槐花精、借命术及月阳城闹鬼几件离奇事,对世界也有了不同的认知。他的内心自是百味杂陈,惟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感慨人之渺小,命运无常,暗自决定日后要好好学本领,方能护人护已。
他见风五叔因徐家灭门之祸而郁郁寡欢,便找机会逗他说话:“五叔,你之前说北方出什么精怪,再给我讲讲呗。”
“你说的可是‘东北林间精,西北山中怪,东南河上妖,西南隐巫邪,中原行百鬼’的歌谣?”
“对对,就是这个,说的可是哪些妖怪出自何方?”
“这是玄门中流传的歌谣,是说哪种环境更易出哪些异物而已。东北林多草盛,花草树木有灵,成精者多;西北山高石多,形状异常者甚,怪者居多;东南风景秀美,市镇繁华,多有妖孽贪慕流连;西南自古巫术流传,邪术盛行;中原为帝都所在地,古往今来人流汇集,鬼魂自然也多。咱们玄门中人,先要分得清妖邪,方能驱除祸害。”
“那你再给我讲讲,当今世上都有哪些历害的玄门,咱们凤翎朝天宗算一个吗?”
“你怎么忽然对这些感兴趣了,此前每每与你提起,你都不想听。”
“那是徒儿不懂事,不信世间有妖魔鬼怪,如今亲身经历,自然信了。”
“也好,你日后若是入了山门,自然也该多了解才是。”风五叔见沿途小道荒无人烟,便收了幡子,找到一处宽阔的岩石,坐下来休息,向离城讲起玄门的历史。
据宗门古籍《凤翎纪》所载,两千多年前,中原大地四分五裂,战乱不断,灾祸四起,以至民不聊生。人间如炼狱,世人多灰心。许多人或退隐深山,或匿居荒岛,避世之风由此盛行。远离红尘之人,终日与山林花木作伴,与精怪野兽为邻,洞日月星辰之运转,染天地万物之灵性,便有了苦修大道之心。
一些人炼制丹药,精研器法,想借此打通天路,登顶仙门;一些人探究内功心法,炼气化神,以求不死之身;一些人则攻奇门遁术,研习秘术真诀,抵御山鬼恶灵,倒是修出了不少奇人异士。短短数百年间,玄门渐起,宗派林立,各占山头。
虽说是遁世之人,却难逃红尘之事。古十国时期,群雄逐鹿中原,十国朝廷为赢得天下,广招术士能人,因而拜山之风兴盛。各门各派的奇人异士为十国朝廷所征用,玄门弟子在战场上施云布雨,撒豆成兵,中原大地一片腥风血雨。
“五叔,果真有施云布雨、撒豆成兵之术?”
“谁知道呢,这些不过是口耳相传的故事。”风五叔道,“十国之乱持续了整整五十年,生灵涂炭,最终五国胜出,平分了中原。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万事已定,朝廷便用不着这些浴血奋战的玄门弟子了,却又忌惮其通天之能,不惜打压迫害。这些术士心灰意冷,回到山门,立誓不再为朝廷效力,玄门与朝廷从此切断了一切关联。此后,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五国灭,七国起,再到三分中土,直至天下一家,玄门与朝廷再无往来。”
“原来如此!”离城点了点头,叹息道,“真可惜,若真有撒豆成兵之术,我阿爹打仗便不用那般辛苦了。”
风五叔摇了遥头,道:“术法杀伤力大太,用在战场实在可怕,十国血战何其惨烈,便是教训。多造杀孽,更有违天道,与修行本身背离。各派掌门、宗师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达成共识,立下铁规:玄门弟子不得入朝为官、不得戕害百姓、不得互相杀戮,不得有违天道人伦,否则便是邪魔外道,为天下玄门所不容。也是在那个时期,各门各派制定了极为苛刻的门规以约束弟子,规矩之森严,所述之细,各有千秋。”
“远离红尘不就是图个逍遥自在,定这么多规矩做什么?”离城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仔细想想,玄门弟子个个身怀绝技,若是作恶,世人又当如何,世间又会变成什么模样?若不用清规戒律严加约束,难保其不会成为祸害。”
“这些人这般历害,学了这么多法术却躲在山里,岂不是可惜了?”
“天下虽定,但经过千百年的战争与杀戮,生灵涂炭,妖魔鬼怪横行人间,各玄门弟子再出深山,斩妖除魔。一千三百年前,妖王现世,鬼王为祸人间,各玄门缔结同盟,诛杀妖邪。”风五叔一脸骄傲地道,“我玄门中人,从此以斩妖除魔为已任,千百年来,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