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手机屏幕亮起了微弱的光,驱散了一方黑暗,姜韫拿起来一看,是一条进账短信。
附言:佣金!
姜韫勾起唇角,抬起夹着烟的手,大拇指敲击屏幕,给毕有方发了个信息:三天后繁城火车站见。
那头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
“咚咚咚——”大门突然被叩响,姜韫把烟灭掉,又拉开卫生间的窗户,用力扇了扇。
“咚咚咚——”
她忙拽出一件干净的衣物胡乱套上,拉开门一看,老太太端着碗热腾腾的面站在门口,嘴里泛着嘀咕,挤了进来。
“走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怪没礼貌的,过来趁热吃,刚出锅热乎着呢!”
老太太把面放在餐桌上,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又说:“你又抽烟了?给你说了多少次,抽烟是会抽死人的。”
“还不开灯,黑漆漆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她慢腾腾地挪到窗边,一把扯开了窗帘:“年轻人要多见见光,老闷在屋子里,招阴!”
这老太太劲儿还挺大,姜韫夹了一大筷子荞麦面,隔着滚烫的汤面升起的雾气,掀着眼皮打量着她。
“这东西哪儿来的?”屋里见了光,倒在地上的神龛显眼极了。
老太太艰难地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可她实在是老了,眼前模模糊糊的,只依稀看清手里的是一块阴沉沉的黑木头。
她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老花镜戴上,在看清这东西的庐山面目时,突然惊叫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吓得神龛都丢了出去。
“当心!”姜韫丢下筷子一把扶住了她。
“快……快把它丢了!”
“这东西……不吉利!”
老太太颤抖着两片灰紫的嘴唇,一把死死抓住姜韫的手腕,枯败的五根手指像是枯藤,攥得她手腕泛起了青痕。
姜韫扶着她坐下,沉默着回到位置继续吃面,老太太急得不行:“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姜韫说,不疾不徐地又夹了一大筷面。
“听见就赶紧拿去丢掉!”
“你上哪儿弄来的?怎么还带回家了呢?”
姜韫两口作三口吃完面,连汤也喝了个干净,她抽了张纸擦了擦嘴,站起身来捡起那尊无主神龛就要下楼。
“等……等一下!”老太太又叫住她。
姜韫无奈转过身看着她。
“这种东西要找块红的包着!”
“你等着!”她颤颤巍巍地回自个屋子找了块红布递给姜韫,叮嘱道:“裹严实咯。”
姜韫默不作声地用红布裹了,还给捧着给老太太检查了一圈,见老太太满意地点头她才提着红布下楼。
“小姜啊,你丢远一点啊!”
姜韫把外套后面的帽子捞起来带上,把东西随意丢在楼下垃圾桶。
丢在哪里不重要,也没有意义,因为不管丢得多远,这东西最后都会诡异地出现她的门口或者床头。
*
眼见繁城进入了十二月,气温越来越低,路面结起了冰碴子,天空仍在飘着细密的冬雨,丝丝冻骨。
三天后,姜韫如约出现在火车站,她立在寒雨里,第八次看向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一个半小时小时。
毕有方整整迟到了一个半小时,姜韫耐心告罄,这样不受约束的人去了长白山也只会拖累她。
就在这时,肩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
姜韫垂眼一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
“是我!”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
毕有方?
姜韫正要回头,毕有方却先她一步,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说:“别回头!”
颈窝传来一股灼热的气息,姜韫不自在地抖抖肩膀,把肩上那只手抖了下去,她没回头,声音冷冷的:“你不知道人肩上有三把火?”
毕有方嗤笑了声:“我们滇南毕氏不兴这个。”
话音落下,检票口冲出来四五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他们站在人群中,目光像是一道雷达,精密地扫射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些是什么人?”姜韫问。
毕有方啧了一声,很是不耐:“一群苍蝇!”
其中一个慢慢朝她们走了过来,姜韫身子微微直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放在苗刀的刀柄上。
“哔哔——”穿着制服的巡视警员吹响了口哨,呵斥道:“那边扎堆干什么?”
那保镖没再靠近,犹豫了会儿,折返跟同伴一起驾车离开了。
“呼——”毕有方重重地呼了口气,嘟囔道:“真是难缠!”
姜韫这才转身,就见毕有方那头凌乱的红发已经被全部梳成了脏辫,鼻孔处打着一枚鼻钉,眼睛朝上看,吊儿郎当的,仍旧是那副死样子。
也不知道她冷不冷,上身只穿了件军绿色的夹克短外套,下身套了条黑皮裙,小短靴上挂着一根小银链子。
“看什么?”她说话的样子拽拽的,活像个太妹!
“你迟到了一个半小时,下次能有点契约精神吗?”姜韫说。
“有烟吗?”毕有方左顾而言他。
“没有。”姜韫冷着脸拒绝。
毕有方嘁了一声:“别跟我说你不抽烟,你浑身都是烟味儿!”
姜韫竟真的拉起领口闻了闻。
毕有方催促:“给我一根!快点!”
姜韫只得给了她一根。
“打火机!”
这人还真是不客气,姜韫又摸出打火器丢给她。
毕有方抽了一口,说:“其实我早就来了,喏,我一直站在那儿看你呢!”
姜韫气笑了:“你什么毛病?”
毕有方抖了都烟灰,也不生气:“近距离观察观察赶尸一脉的传人嘛!”
“我已经不是了。”姜韫脸上没有表情,她看着烟雨里朦胧的绿树,声音也没什么温度。
“我知道。”毕有方点头,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四家族没有不知道的。”
“检票了!”姜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率先进了站。
毕有方猛地吸了最后一口,看着火光烧到滤嘴,这才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火车车厢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股奇异浓重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刺鼻得紧。
姜韫走在前面,看着手里的票,很快找到了位置。
毕有方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看也不看,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你没闻到怪味吗?”
“没闻到。”姜韫这人的性格,对不熟悉的人而言,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
“就是各种人味儿啊。”毕有方尝试解释嗅觉处传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