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边走边想,苦思良久忽然灵机一动:她送雪梨煎水那次,李兰钧喝干净了。
或许他这个久病之人,被苦涩汤药折磨惯了,其实私下里喜甜?
但她从未听闻李兰钧有过偏爱的吃食口味,所以只得胡乱蒙猜了。
“姑娘,早晨新鲜挖来的马蹄,看看么?现下正是吃马蹄的时节呢!”
一老妪见她在摊前停留,忙介绍道。
近在眼前的糖水马蹄,叶莲立即弯下腰开始挑拣起来,刚出土的马蹄即使被粗略擦净,上面也沾了些淤泥,泥土的腥味混着马蹄的甜美清香。
叶莲捡起约莫十几个,心中已有了盘算,她付了钱,在几个摊贩前奔波半天,终于采买完了食材。
篮里有一堆马蹄,两个泛青的雪梨,用纸包着的一包是银耳,另一包是糖霜,边上一小瓦瓶里装着新鲜蜂蜜,瓶口木塞处溢出一点透亮明黄。
叶莲急着回南园准备菜式,没多停留片刻便缓步往回走,一点不敢耽搁。
匆匆而去,匆匆而归。
她进厨房院里还未停歇半刻,将竹篮放在菜案空处,端起一个木盆和一只海碗在桃树下坐下,方坐下一会儿又一拍脑门,站起来进厨房拿了一把片刀,又舀水倒入盆、碗中。
厨房在备晚膳,大家只简单跟她打了照面,便都安静地做自己的事去。
叶莲将马蹄放入盆中,弯下腰仔细清洗,清洗几遍后开始慢慢削皮。
雪白的马蹄心被她切成小块,“咕咚”一声丢进碗里,接着是去皮切成厚片的雪梨,削皮后她换水淘洗几道,才端着碗进厨房。
她找到厨房后门处放下篮子和碗,门外连接着菜地,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莲儿,要不要给你挪个位置?”李伯见她在厨房里忙活,腾出嘴问。
叶莲正搬起一方火炉,火炉上架着一口小巧的土砂锅,她转头回道:“不了,我这个用不着这么大地方。”
李伯答应后继续切菜。
叶莲手里的东西被红儿接过,替她摆好放在地上,她看着红儿,总是有股说不出的心酸。
红儿比其他姑娘奇怪,待她掏心掏肺的好,有时却又别扭。
她总觉得不了解红儿的想法,可也不知如何开口,云儿说过,她是落罪的小姐,想的事情,做的事情,一定跟自己这种人不一样。
“要炭火么?”红儿问。
这句其实多余,但叶莲还是认真地回她:“要,辛苦姐姐替我去铲来了!”
红儿笑笑,帮着她去铲炭火。
准备得当后,叶莲又拿一个小碗,把银耳放进碗里用温水泡发。泡银耳期间,加入清水倒梨片入锅,她从纸包里抓出几块糖霜丢入水中,盖上盖任它慢慢沸腾。
姐妹们早已经端着晚膳去北院布菜,叶莲还在锅前,看准时机放入剩下几个材料。
“那莲儿日后必定要同我们学点手艺了,不然北院那边不好交差啊!”烧完菜,师傅们靠在灶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
“这回你们没法子推脱了吧?”叶莲嘿嘿一笑,火炉里烧得滚红的木炭冒出烟气将她熏得眼睛发昏。
“嘿,你这丫头……”
“你别说,莲儿确实有点天赋在身,不然我们烧了这么多年菜,少爷都没见搭理过,莲儿才送去一道,诶,就被点去做花样了!”李伯乐呵着开口。
一位师傅听罢说起真心话:“我们这都是为了糊口,有几个真心喜爱的?还不都是早早出来找活做,草草选定了一个行当。”
“说的在理,我当年啊……”
叶莲趁师傅们空闲之际,将自己的糖水托付给他们,抱着竹椅上的衣服回下人房换上,换好出来瞧时辰差不多了,揭起盖往锅里放入马蹄、银耳。
糖水煮好后,她熟练地装进保温的钵子里,备上碗勺端往北院去。
她想若是李兰钧真的贪甜,那也不枉费她花大价钱买的野蜂蜜。
北院里静悄悄的,红儿带着一列人拎着食案从前厅躬身而出,正巧碰上刚踏进来的叶莲,几人也不敢打照面,相视一眼便擦身离开。
叶莲临入内室前深深沉气,打起精神端餐食入内。
内室一贯的香烟缭绕,李兰钧坐在纱幔之中,正不疾不徐地喝着侍女喂来汤药。他风寒方愈,右手上的烫伤却浮肿成一大片水泡,可谓一祸接着一祸,紧着他这病公子糟蹋。
叶莲觑见他在服药,暗自放下心:即使她没猜对,李兰钧这时也是渴着一口甜的。
“你……叫什么名字?”李兰钧老远就见她端着食案过来,走到他身前他又装作刚看见似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