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易青川返回车上时,申又正倚车抽烟:
“处理完了,姚夜没啥事,挺清醒,救护车拉走了。”
“嗯。”
易青川应了一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俄罗斯套娃,端端正正放在了仪表台上。
申又瞥了一眼,那是一整套俄罗斯套娃中,里面最小的一只,是经典款。
上面画了漂亮的油彩,模样可可爱爱。
“就这?”
申又斜眉又耸肩,他还以为易青川干什么大事去了,结果就带回来这么小一只。
易青川也没解释,从后排座位上,又划拉了点什么物件,转头又走了。
这次没走多远,就在后面的十字路口,易青川拿出带来的东西。
一小把金灿灿、光亮亮、硬纸板折成的金条,以及一枚打火机。
易青川俯身用打火机,将那一小把金条点燃了。
火苗高高地窜起,火光中,一只脑袋圆滚滚、白净净的小机器飘,若隐若现。
圆柱形的身子上,还印着笔锋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
易秒快递。
小机器飘喊着奶声奶气的夹子音:
“尊敬的易总、易青川先生,易秒快递E0320号小易,为您服务,请您吩咐!”
火光映着青年棱角分明的五官,易青川驾轻就熟地开口:
“收件人:机场高速辅路与红云路交叉口,东侧绿化带第三个路灯旁,马警飘。”
小机器飘摇头晃脑地将一枚枚金条,装进身后的快递车,高喊:
“小易将在一秒钟之内送达!请问易总,是否要给收件人留言?”
易青川想了想,朝着那火光中,说了三句话:
“老马,我青川。”
“刚才让人撞车那个,我的飘。”
“给兄弟们买点烟,辛苦了,收队吧。”
言罢,小机器飘摇头晃脑,开着小小的快递车,隐没在逐渐熄灭的火光中,只余一小堆灰烬。
十字路口东侧绿化带,第三个路灯旁,悬浮着一辆半透明的警车。
一行四个穿制服的警飘,从绿化带里溜溜达达地走出,开门上车。
领队的那位中年男警飘,笑呵呵地招呼几个兄弟:
“回吧,自家飘,走,咱上老牛那,整点孟婆酒?烤香蜡?炸蜡条?我请。”
几位年轻小警飘满眼兴奋,前呼后拥地上了车。
不多时,虚无之中悬浮着的警车,便嗖地一下开走了。
后排那位姓马的领队警官,右手插在警服裤子口袋里,撑得鼓鼓囊囊。
那里面有一小把金灿灿的金条,叮当作响。
马警飘偷偷乐得合不拢嘴。
……
申又抽完了烟,上车等易青川的工夫,扭头看了看被放在仪表盘上,小小的俄罗斯套娃。
申又的神情复杂极了。
有些脊背发寒,又有着那么点儿好奇。
从前他跟他们易三伯出外勤,走山看坟,寻龙点穴,就是这么个心态。
胆儿突的。
不过作为一名一身正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普通人,申又既没阴阳眼,也不是什么大灵媒。
这辈子没看见过,三次元以外的事儿。
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申又独自盯了一会儿那俄罗斯套娃,伸出一根食指,手欠地戳了戳。
娃娃摇了摇,没反应。
申又等了一会,伸手又戳了戳。
这回用劲儿稍大了点,给娃娃戳地上去了。
申又偷瞄了一眼车外,趁着易青川还没回来,迅速将娃娃捡起,规规矩矩放回原处。
尝试着跟这么个俄罗斯套娃沟通:
“嘿,兄弟,你好啊。”
申又一说话,发觉连自己的语气,都变得自带了那么几分夹子音。
妈的,都让易青川他家快递给带跑偏了。
“我叫申又,申公豹的申,又当又立的又。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哇!”
申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跟俄罗斯套娃搭话。
娃娃没有半点动静,仿佛那就是一块普普通通、毫无生气的工艺品。
申又有点迷茫,易青川这小子该不会蒙他吧?
俄罗斯套娃里的小阿飘,不给反应,没法互动。
不多时,易青川回来了,申又大着胆子把玩着俄罗斯套娃:
“这玩意,咋整啊?是放庙里,还是送回去投胎啊?”
“先留着。”
易青川也不着急,关了车门。
申又一脸愁容,一想到这俄罗斯套娃里面,封印了个小阿飘。他一个八字纯阳、火气超旺的大男人,就开始从脚底往上冒寒气。
原本端正的五官,都快要揪在一块了。
“要我说,青川,你就不该掺和这一脚,你又不干无相门他们那捞偏门的买卖,抢这玩意有啥用啊?这也不会说话……”
“不会就不会呗。”
易青川撇嘴,伸手去抢那娃娃:
“我的。”
申又顺势一把,将娃娃塞进对方掌心,跟丢个烫手山芋似的:
“哎呀,给你给你,没人跟你抢……”
易青川接了娃娃,又从背包里,拿出来个更漂亮的、更大个儿的俄罗斯套娃。
套娃一共有十层,用来封印小阿飘的,是最里面、最小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