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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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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澈心头一热,正待感动。却听沈晏乔又道:“若是你有个闪失,追查真相又要耽搁,我们等的起,那些冤魂等不起,那些受害的家属也等不起。”

元澈感动的心又放了回去,果然还是淡漠的丫头。

他沉吟片刻,郑重道:“好,既然二位愿与元某共赴险境,在下自当以诚相待。”

离开元澈住处后,沈晏乔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走得轻松,心里烦着,离别的话最难说出口。

不知不觉间,她已站在夫子门前。窗内灯火犹亮,她在雪地里踌躇着,呆了半晌,直到灯火熄灭,终究没能叩响那扇门。

她转身去了兄长的屋子,满心以为会得到支持。在她看来,沈宥青向来开明,断不会阻拦她的决定。然而当她道明来意后,却见兄长脸色骤然一变。沉默良久,他斩钉截铁道:“我与你同去。”

沈晏乔见兄长神色坚定,应当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好。”她轻轻点头,心中泛起暖意。有医术精湛的兄长同行,不仅多了一份保障,更让她感到莫名安心。

沈晏乔最终决定不去找言朔道别了。那孩子向来爱同她撒娇,若是知晓她要走,定会闹个不停。

后院,时亭遥望着眼前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徒弟,心中百转千回。他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此刻却忍不住想多叮嘱几句。或许,这就是离别前的不舍吧。

言朔觉得师父今晚有些反常。时亭遥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今儿整日却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倒比他这个话痨的徒弟还要啰嗦几分。

言朔久久凝视着师父的眼睛。他早就觉得,师父的眼睛和她阿姐的眼睛很像,虽然师父的眉骨更为英挺,阿姐的眼型更为柔美,形不似,可那眸光深处透出的东西是一样的。

沈晏乔最后来向琴娘和宋衿道别。屋内,宋衿正难得认真地跟着琴娘做着针线活。见她进来,宋衿手中的针线顿了顿。

“乐安,出来一下。”沈晏乔轻声唤道。

院中的石阶上,两个姑娘并肩而坐。得知沈晏乔即将远行,宋衿也是猛地站起身,“什么?你竟现在才告诉我?”

“这不是怕扫了你们过年的兴致。”沈晏乔笑着拉她重新坐下。

宋衿咬着唇思索良久,突然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你不回家了?”沈晏乔有些诧异。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宋衿的双手杵着台阶,抬头仰望漫天星空,“若是这次回去,恐怕再难有机会走这么远了。”

沈晏乔劝道:“我们此行并非游山玩水,凶险难料,未必能护你周全。”

“生死有命。”宋衿挽住她的手臂,眼中坚定,“我不需要你们保护。虽然不会武功,也没读过多少书,但我自有保命的法子。”

“好。”沈晏乔点头应允,她尊重她的选择。

最难的,是向琴娘辞行。

琴娘正倚在床边缝补衣裳,她抬眼望去,见沈晏乔缓步踱入,神色间透着几分异样。那孩子径直走到榻前,竟俯身环住她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低唤一声:“琴姨。”

针线在琴娘指间蓦地一顿。她心头无端发紧,这孩子素来沉稳内敛,鲜少这般撒娇粘人。

“这是怎么了?”琴娘强压下心头不安,温声问道。

沈晏乔沉默片刻,声音轻却坚定:“我可能要走了。”

“去哪儿?”

“鹤都。”

“去做什么?”

“尚不清楚。”

“你那些朋友?”

“都一同去。”

琴娘定定望着少女坚毅的眉眼,忽觉眼眶发烫,慌忙低头继续穿针引线。

可那双手抖得厉害,眼前也模糊成片,泪水终究打湿了膝上半旧的衣裳。

“走吧。”她声音哽咽,“当年留不住你娘,如今也留不住你。”

“琴姨......”沈晏乔欲言又止。

琴娘别过脸去,用袖口狠狠抹了把泪,“都走,走了......也好。”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几个少年已收拾好行囊在书院门口集结。

覃衡向来黎明即起,沈晏乔特意前来辞行。老人面上波澜不惊,仿佛早料定有此一日,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胡须,到底泄露了几分心事。

沈晏乔却再难维持平静,倏地撩起衣摆,跪在夫子跟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清瘦的肩膀止不住颤抖,“先生保重,您等我回来给您养老送终。”

覃衡负手立于阶前,斑白的鬓发在风中轻扬,摆摆手,“去罢。”

沈晏乔蓄了已久的泪水终于滚落,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这位悉心教导她十余载的恩师。

待行至前院,小犬望月欢快地扑入主人怀中,却不解今日主人的拥抱为何格外用力。

大门外,两辆马车已备妥。元澈正与沈宥清攀谈,虽然后者兴致缺缺;暗卫十九围着时亭遥絮絮叨叨,满眼都是崇敬;宋衿与琴娘及书院孩童们执手话别,泪落沾襟。

言朔赌气不肯露面,却在马车即将启程时冲出门来。朔风卷起他未束的发丝,他连外裳都未及披,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立在雪地里,怔怔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影。

不是沈晏乔和时亭遥不愿带他走。只是书院里的琴娘终究是个妇人,覃夫子年事已高,余下的皆是稚童,总要留个能担事的年轻人。

寒风掠过耳畔,师父昨夜的话语犹在耳边。

飞雪沾衣未觉,此心惟愿:山高水长,终有重逢时。

沈晏乔掀起车帘回望,看着那群人影渐渐化作雪地里的墨点,书院的白墙青瓦终是隐入茫茫雪色之中。

去岁寒冬初至此地,今朝飞雪又送离人。

心中悠悠荡荡,怅然若失。

覃衡终究没敢亲送,只在空落落的庭院中驻足良久,转身时好似喃喃着早去早回,老人的话飘散在风中,再无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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