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静静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学以致用……倒是个好词。”
殿内气氛沉静,太后的目光缓缓扫过众秀女,未曾多言,仿佛是在仔细品味她们的回答。
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才艺评判,而是对众人气度、分寸、心性的试探。
太后真正想看的,不是才华本身,而是面对考验时的反应。
此时,太后轻轻放下茶盏,目光微微一顿,随后缓缓开口。
“琴棋书画,皆是宫中必备之艺,但若想在后宫立足,才情固然重要,然气度与格局才是根本。”
这句话让众秀女心头微微一震。
气度与格局——太后的真正考量,终于显露了出来。
她并不在意谁的琴艺最精湛,谁的书法最端雅,她想看的是,谁能在这座深宫之中,成为稳定的一环,而非被权势所吞没的可怜之人。
宋清仪听着这句话,眼底划过一抹微光,唇角微微扬起。果然,这场召见不只是才艺的考量,更是一场格局的比试。
她微微躬身,语气温和:“太后所言极是,后宫之地,岂能仅凭才学立身。”
太后看了她一眼,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倒是懂得。”
这一刻,众人的目光悄然落在了宋清仪身上。
她的话既未自夸,也未妄自菲薄,反倒巧妙地顺应了太后的话语,让自己在这场谈话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既展现了自身的见识,又不至于显得咄咄逼人。
沈芊芊轻笑了一声,懒懒地挑眉道:“才学再高,若是被困于后宫争斗,终究不过是一局棋罢了。”
她的语气虽轻,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嘲弄。
太后微微眯起眼,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衡量她话中的深意。
程若婵闻言,心神微微一颤,垂下眼帘,不敢妄自揣测太后的态度。
陆瑶则毫无波澜,淡淡地道:“身在局中,终究身不由己。”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无奈,似乎早已对这些争斗失去了期待。
太后听着众人的言论,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她的目光缓缓掠过众人,最后落在宋清仪身上。
“可愿弹一曲?”
这一句话,让众人皆是一怔。
宋清仪却毫不意外,温柔一笑,微微颔首:“谨遵太后之命。”
宫人立刻搬来古琴,摆放在殿前。宋清仪缓步上前,跪坐于琴前,纤长的指尖缓缓拂过琴弦,指法稳健,仿佛早已与琴音融为一体。
琴音缓缓流淌,宛若春风拂面,温润而沉静。她并未选择过于复杂的曲目,而是以柔和婉转的琴音,展现自己内敛却稳重的气度。
沈芊芊微微侧目,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宋姐姐倒是处处拿捏得恰到好处。”
程若婵听得有些入神,眼中带着一丝憧憬。她总觉得,宋清仪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让人感到安心,这种从容与温和,是她最羡慕的。
太后静静地听着,指尖轻扣着椅扶手,未曾出声。直到琴音缓缓落下,她才睁开眼,目光微微一顿。
“好一个心境沉稳之人。”
她轻轻点头,唇角浮现一抹笑意。
这一刻,众人皆已明白,第一位赢得了太后的认可人出现了。
宋清仪仍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微微垂首行礼,语调温和:“谢太后夸赞,清仪不过略通音律,尚不敢言精。”
她的声音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表现了自己的谦逊。她知道,在太后面前,最忌锋芒毕露,她所要展现的,不是技艺的卓绝,而是自身温润从容的气度。
这场考验,她的表现无疑是最出彩的。
然而,太后的目光并未只停留在她身上,而是缓缓扫过殿内众人。她的视线微微顿了顿,落在沈芊芊身上,嘴角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才学再高,若是被困于后宫争斗,终究不过是一局棋?”她重复了一遍沈芊芊方才所言,眼神微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这话,倒是别有一番见解。”
沈芊芊闻言,微微挑眉,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意丝毫未变,仿佛丝毫不在意太后话中的深意。
她慵懒地拢了拢袖口,缓缓道:“太后谬赞了,臣女不过随口一说。棋局如何,身处其中的棋子未必能看得透,何况臣女更愿做个闲人,不愿落入局中。”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皆是微微一怔。
她这话听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她不争,但她也不愿成为被操控的棋子。
太后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轻轻一笑,道:“宫中最不缺的,便是聪明人,可惜,聪明人往往活得最累,也最……”
沈芊芊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潋滟的光泽:“所以臣女,才愿做个懒人。”
太后闻言,眼神微微闪动,似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再多言。
而一旁的周妙音早已听得有些懵懂,她微微歪着头,小声地呢喃了一句:“沈姐姐怎么老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她的声音虽轻,却正好被太后捕捉到。
太后转眸望向她,目光落在她身上,露出了一丝不同于方才的神色。
“你倒是个直率的孩子。”她轻轻一笑,语气不似对宋清仪和沈芊芊那般深沉,而是透着一抹淡淡的温和,“心思澄澈,若能一直如此,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周妙音愣了愣,尚未完全明白太后话中的意思,但仍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认真道:“谢太后夸奖!”
她天真纯粹,不懂算计,亦不懂权谋,而太后给予她的这番评价,并非认可她的聪慧,而是对她天性的一种默许。
她的单纯,在太后眼中或许是一种稀缺的品质,亦或许,是不值一提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