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没有妖气。
折身回来的女子带了茶具,给池檀她们添满。
她虽是寡妇,却没有为了保护自己而故意营造的凶悍泼辣形象,看着温温柔柔的,有些弱不经风。
“只有些粗茶,妹妹们不要嫌弃。”
敖冰在外面奔走一下午,带的零嘴也被雪香吃了,这会又饿又渴,一杯水立马被她喝干。
女子笑了笑,又给敖冰添满。
池檀只说,“感谢姐姐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吴,你叫我吴段氏就好。”
“段姐姐看着很年轻呀,”池檀笑了笑,开始切入正题。
和早上给吴屠户家妇人的说辞一样,询问段娘子是否知道隔壁秀才的事。
她们也只是猜测,毕竟段娘子从见面一直到现在,表现都太过自然了,此案她可能真不知情。
谁知,段娘子却是今天松口最快的人。
“我也不瞒你们,许秀才失踪那天,我确实见过他。”
看到池檀几个人面面相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起身将她们带进起居室。
“那晚他刚考上秀才,喝了些酒,趁着醉意上头敲开我的门,硬挤进来,只道有事跟我说。”
段娘子面上有些悲切,“结果,却是要跟我说这床/上事。”
“他欺我身为寡妇孤苦无依,又觉得自己考上了秀才高人一等,与我这个寡妇云雨一番,是抬举我。”
“我自然抵死不从,两人缠斗间就到这镜台处,我眼睁睁看着他被这镜台迷住,像失了魂般自己跨进去,消失不见了。”
段娘子脸上落了泪,声音却依然平静:“我一个寡妇,平时不出门,也不怎么跟邻里往来,见面不过点头之交,隔壁秀才的死,自然也没人怀疑到我头上。”
“我这些时日一直夜不能寐,总觉得是我害死了他,若当日我不要抵死不从,那他也不会被这镜中妖怪勾引了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父母亲人过来的时候,我听到老人家哭嚎悲切的声音,有一瞬间想冲出门去,告诉他们实情。可我还是懦弱,害怕这样坐实了我荡/妇的罪名。”
她擦干脸上的泪,看着池檀她们,语气前所未有的决绝,“今日你们来了,我自当认罪,是因为我,许秀才才被这镜中妖怪收走的,你们将我绑了交到太守府吧。”
池檀还没说什么,敖冰就上前几步,柳眉倒竖:“怎么就成了你的错!要是他不来强迫你,会被这妖怪吸走?”
她语气有些大,段娘子被吼得愣了愣。
池檀见状,叹口气,上前扶着段娘子坐下。
“段姐姐,我师妹脾气急了就声音有些大,你别见怪。”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要不是许秀才起了色心想要侵害你,怎么会到你房中来,又怎么会被这镜中妖怪引走?他自己起了歹心,现在失踪也是咎由自取,与你无干,你千万不要愧疚,更不要觉得是你之过。”
“这世道对我们女子限制太多,若我们自己还要套上枷锁,那真是没法活了。”
段娘子的眼泪瞬间就流出来了。
她少年丧夫,孤身一人,不知听了多少难听话。
有说她克夫的,有说她水性杨花不检点的,各种脏水从来都没有断过。
许秀才之事绝非她本意,她只不过是不想委身于他人身下,所以抗争了一下罢了。
事发之后,镜子一如既往地沉寂,段娘子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虽然不知道当时镜中怪物为何要吸走他,但许秀才确实是在她闺房中不见的。
她忍不住去想,要是那晚她不要开门,或者不要抗争,是不是许秀才就不会失踪。
是不是她做错了。
今日池檀她们敲门的瞬间,段娘子心中就隐隐有预感,悬在头上的这把刀,终于要落下来了。
她很平静地将池檀三人引进来,又很痛快地招认,只是想让自己的内心不再煎熬。
却没想到,池檀几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真的没有错吗?许秀才失踪是咎由自取,与她无关?
池檀觉得,要是时眠舒在这里,也许更能感同身受一些。
她们成长于天界,确实不太能理解和感受人间界对于女子的种种束缚。
好不容易将段娘子哄开心,池檀想了想,还是给她修改了一下记忆。
改成许秀才莫名失踪,段娘子梦到她差点被许秀才侵/犯,又因为镜中妖怪获救,醒来却发现是一场梦。
足够引起她的警醒,却又不至于成为她的心病。
不然无论是镜中妖怪还是被邻居侵/犯,这两件事对于独居的柔弱寡妇来说,都太难以接受了。
她们从段娘子家出来,去得月楼吃饱了才回客栈。
池檀打算摇人,靠她们几个浅薄的法术,是追查不到这等大妖的下落的。
九天玄女很乐意给她们传授追查妖魔之物的法咒,又好好勉励了一番凌霜,这才去忙自己的事。
池檀手中结印,查找镜中妖气的来源,却发现,仙力直指的方向,是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