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这孩子想帮我们家打理一下花圃,符桑,你去帮帮忙吧。”她看着应符桑,笑容温婉和善,语气却不容拒绝。
闻言,一直没出声的方白瑜倒是先作出反应,他双眼微睁,讶异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妈,刚刚不是都说好了让我陪小瑜去吗?”应守川蹙着眉,表情很不解。
站在这当背景板有一会的应符桑冷不丁问:“刘叔是被辞退了吗?”刘叔是应家的园丁之一。
别人都没说话,应承琅第一个跳起来急眼,“小瑜是好心!人家在国外就学过这些,你个什么都不会的在这瞎质疑什么呢?”
应符桑再次自动过滤他的声音。
见气氛不对,应德清睨了几人一眼,拍板说:“行了,就让符桑去吧,”他站起身背着手,又对应守川道,“守川,你跟我来趟书房。”
应守川今年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事务,闻言只好老实起身,最后复杂地看方白瑜一眼。
不巧,方白瑜此刻正看着应符桑,脸上写满:我也没想到,这次不是我要求的哦。
都这么说了,眼下应符桑也不好拒绝,只能面无表情道:“那好吧,我去放一下东西。”
……
应家的花圃不算特别大,但真要打理也不是简单的活。
和应符桑猜的一样,方白瑜没想对已经修理得体的黄杨木动手,而是直奔种满玫瑰的区域。
三月是玫瑰的剪枝期,园丁还没来得及处理,长势肆意狂放。
方白瑜走在前,应符桑提着一桶工具在后面跟着。
“麻烦给我一把修枝剪。”
拿到剪刀后,方白瑜微微弯腰开始认真为玫瑰修剪枝条。
“咔嚓。”
短截主枝后,他忽然开口轻声说:“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剪吗?”
“抑制顶端优势,促进侧芽萌发。”应符桑一直记着戚行闻的话,和对方保持着五米的距离。
方白瑜笑了笑,继续剪掉枯枝病枝还有交叉枝,“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只是为了影响营养的走势,人类就要对一株无辜的玫瑰下这么多次手。”
“比起开始的模样,现在光秃秃一枝,你还觉得它美吗?”
和肆意生长时相比,修剪过后的玫瑰看起来确实单薄许多,但应符桑不跟他的思路走,“大部分花卉在绽放前,所谓的‘美’都会暂时隐藏起来。”
“并且,剪枝是保证玫瑰顺利生长的重要环节,这样做也能让观赏价值得到提高。”应符桑冷静补充道。
“观赏或出售,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满足人自己的私欲。你猜剪刀落下的时候,它们会觉得痛么?”方白瑜的脸上满是伤心和惋惜,但行为却相反,他下剪刀的手依旧快狠准。
应符桑继续回答:“痛觉是神经系统对有害刺激的感知和反应,植物并不具备这种感知能力。”
“还是那么理性啊,”方白瑜收起修枝剪,轻抚着上面的锈迹,忽然抬眼突兀地问:“小桑,你很讨厌我吗?”
相似的问题。
应符桑不清楚对方这个问题的用意,但还是摇摇头说:“不讨厌,”为了避免对方曲解,他又补了一句,“仅此而已。”
“……”
“好吧,”方白瑜笑着叹了口气,似乎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不过我还是觉得,‘欲望’真是个可怕的词。”
“请给我一把普通长剪刀。”他向应符桑递还了修枝剪。
没再回应他的万千感慨,应符桑低头从桶里翻找出对方要的工具并递过去。
接过剪刀,方白瑜眯了眯眼,忽然勾唇看着他道:“现在,我会向你展示这个词。”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锋利的剪刀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划过。
寒光一闪,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
“嗡——”
看到这个情景的瞬间,应符桑感受到了和器材室那天相同的不适感。
首先出现的是耳鸣,仿佛有一根针从应符桑的左耳伸到右耳,贯穿了整个大脑。
紧接着出现的是头晕头痛,这根针针陡然变成了一把斧头,硬生生地将应符桑的头劈成两半。
最后感受到的是剧烈跳动的心脏,沉重鼓点似的,不仅让应符桑喘不过气,还宛如有台绞肉机正在工作,要把他的心脏连同整个人一起绞碎。
外表和内在感受相反,应符桑很能忍,不仔细观察大概都看不出他的异常。
一阵黑一阵白的视野中,他看到方白瑜正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大声呼喊着什么,表情既委屈又恐惧,楚楚可怜是个无比适合他的形容词。
真是……
没再对这个情景发表什么感想,应符桑强撑很久的眼皮重重瞌下,宛如被抽走线的木偶,再次失去意识。
而当屋内的几人从客厅、书房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地以最快速度赶到花圃时,首先看到的不是方白瑜流血的胳膊,而是——
背对他们的、如断线风筝般直直栽倒在地的应符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