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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菩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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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似有所觉,群芳宴上诸多宾客与这疫逃不开关系。”她径直往前走,终于看见街尾一处门户紧闭的地方,四周有重兵把守,将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便回身看他:“你若是想去,我可与你同行。”

守玉似笑非笑:“娘子这样信我?你我结识不过半月,心中便认定我是个好人了么?”

观南不语。她在落伽山上几千载,见过的人与妖俱是吃斋念佛的良善之辈,连只雀儿都不忍杀生。

她哪里是信他,只是笃定他若敢反水,她便直接将他绑了了事,总归他打不过她……

他忽得正色起来,朝她作揖:“既是娘子愿信我,我必不负所托。”

观南受了这礼,一时讷讷,无话可说。只得去看那被守着的院门。

正打算着是敛了气息翻墙进去,还是将守卫敲晕,却见守玉盯住某处,便也顺着他目光望过去。

原来北街末虽挪作公用,原先住民却也未曾搬走。离街末最近的这家,此刻门窗禁闭着,只露出一只眼睛来怯怯望着他二人。

许是未曾想过自己会被察觉,那只眼睛直直往后躲去,隐蔽在一片黢黑里了无踪迹了。

观南同守玉对视一眼,守玉去了窗前,观南守在门侧,不知他说了什么,大抵不过半刻,里面那人竟将房门打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屋内点了灯起来,这才看清四周全貌,几乎是家徒四壁,两张草床贴墙放着,看着颇有些年头了。

守玉正欲问他话,却见他眼神乱飞一阵,又将手塞进嘴里乱嚼起来。这人看着也端方高大,未曾想原是个傻的。

两人对视一眼,听得这男子怯生生道:“阿姐……死了?活了?”

守玉道:“你阿姐是何人?”这男子一时支吾半晌说不出话了,见她莫名,只得背身过去将屋中杂物一阵翻找,随即抱出把断了弦的瑟来。

观南接过,忽觉这瑟瞧着眼熟,问道:“你阿姐是宝香楼的乐女么?”

男子猛然点头,又将屋里堆着的杂物一股脑塞进她怀里。观南仔细一看,俱是些女儿家梳妆之物,只是都陈旧了。

见他又急迫起来,一个劲指着墙,守玉猜到什么:“你阿姐患了疫,被关进邻屋了?”

这男子便点起头来,又呜咽着似要落泪。

观南一时无言,只盼着守玉能言善辩,得以宽慰他几句。

正一个晃神,想起当日兰台路上背影娉婷的乐女,却未曾看见掩面哭泣的男子眼中忽得变了颜色,一瞬间止住泣声,张嘴便朝她腕子咬去!

守玉正要挑些顺心话安慰他,却未曾想到这男子忽然发难,他距离观南不过咫尺,正要展开手中折扇去点他命门。

却见观南比他更快,反手便掐住此人脖子,将他死死按在墙上。

观南冷眼看他,手上力道渐紧。见他双脚离地,两眼翻白,口中泛起白沫的模样,心念一动,另一只手劈向此人脖颈。

手上一松,这人便人高马大地倒在地上,口中白沫亦从鼻腔内涌出来。

忽得看见他脖颈下锁喉处似有黑线穿过,守玉踞腿拨开领子去看,手中针往他百会穴刺去,方才没入半寸,便见一只通体黝黑的长虫从他肤下爬出来。

观南正要提剑碾死,便见守玉将针穿过虫身,整个挑了起来。

这虫细如丝线,却足足有两寸长。

守玉细细端详片刻,道:“是蛊。”

观南望一眼地上之人,“死了?”

守玉起身,将半死不活僵住的蛊虫递给她看:“是,蛊毒入体已久,已是必死之人,方才毒发全身。”

他正欲说毒发必在此刻,娘子不必为此自责。便见观南背身过去在屋中翻找一阵,拿出张白布替那人盖上。

心中纵使有前言万语,一时也无言,只得看她阖眼合掌,虔心念出往生咒来。

观南念完咒,起身道:“疫与蛊相关,建康患疫之人没有上前也有几百,绝非你我二人可以妄断,还是尽早告知官府。”

“——亦需得入宫一趟,见见皇帝才是。”

·

谢府。

谢洵方才下了朝,还未来得及喝一口茶水,便被夫人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打断。只得搁了杯子,将她衣摆上尘土拍去,“跑这么快做什么,谁在后头追着你不成?”

林氏忙不迭握住他的手,“莫管这些了!你且告诉我,你今日见了陛下,他可有说些什么?如今婌儿已经死了,他也不能再惦记她了罢!”

谢洵见夫人心急如焚的模样,心下喟叹,将她拉至身边坐下,“你急什么。都当阿母的人了,怎么还这样莽撞?婌儿风风火火的性子就是随的你,她人呢?”

“池塘边捉守宫呢。她不知从哪听得守宫常栖于水边,就带着一帮侍女去捉……如今我是只盼着她高兴就好,婚缘一事还是莫要再提了,总归我谢家也不缺养千金这一口饭。”

林氏长叹一口气,又催促他快些说,“陛下究竟怎么想的?国不可一日无母,如今婌儿他娶不得了,王相国岂不是要逼他娶旁人?”

谢洵拍拍她的手,“是。相国本欲令他娶你母家之人,你可还记得,你长姐家二女?如今年岁正好,入宫倒也适合。

只是陛下十分不愿,当初非说什么曾与婌儿有婚约在身,不可背信弃义。”

“与婌儿有婚约的哪里是他!”林氏不免欲啐骂几句,终是生生憋了回去,只得压着火气。

“我谢家又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若不是当初那家自请还乡,往日亲缘俱做了废,婌儿如今早已嫁出去了!”

却又忽得想起,那家是因着惹了相国才落得如此境地,不觉打了个寒战。

“你莫要再与她说这些话了。”谢洵宽慰她几句,“我看她到底是不想嫁,还是孩子心气呢。总归婌儿年纪还小,一时落不下婚缘也无事。她不愿嫁,也莫要再逼她了。”

因得与陛下的亲事,兜兜转转终究是落回了林家大房二姑娘。

正要同她讲这事,听得门房通报一声,道是二位仙长欲见他。

连忙同夫人交代了,阔步往正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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