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记忆?”
“这水镜是本君的法宝,幻境也是由本君的意志构建的,区区记忆,本君自然想给就给,想收便收。”见他还有所疑虑,罗绮怀又补充了几句,“放心吧,只是个简单的术法,伤不了你师兄一丝一毫,也不会影响他之前的记忆,是不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温渐寻沉吟片刻,刚要答话,便被一道微冷的声音打断了——
“多谢府君美意,不必了。”
“...师兄!”温渐寻微微睁大双眼,循声望去,对上了黎岁落淡然的目光。
黎岁落刚从水镜中出来,衣衫上还沾着点点冰晶,他径直朝着温渐寻的方向走来,站到了他身侧,向罗绮怀拱了拱手,道:“我师弟年纪尚轻,不明事理,这买卖做不成,还望府君见谅。”
“......”罗绮怀玩味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嗤笑一声,摆着手无奈道:“好了好了,本君不过是开了个玩笑,竟惹得二位不快了,如此便当本君从未说过吧。”
说完,前厅内便陷入了一片沉默,罗绮怀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他们了。
他们三人便自觉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剩下的几人归来。
等待途中,温渐寻用余光悄悄瞥了黎岁落好几次,而黎岁落一直目视前方,没有要同他“叙旧”的意思,他只好收回目光,学着黎岁落的样子正襟危坐。
没多时,姜风盏和孙凌相继从水镜中走了出来,苑耳则是最后一个从幻境中脱身的,他们三个的脸色全都不太好看,也不知在幻境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见师弟师妹们全都安然无恙,黎岁落松了口气,随即扬声说道:“我们六人已全部从幻境中脱身,府君是否该履行当初的承诺了?”
“呀,没想到你们还惦记着那些仙门秘辛。”罗绮怀故作惊讶地掩住唇,“本君知之甚多,这怕是要说上个一年半载了。”
苑耳苍白的脸上挂着紧蹙的眉,幻境里发生的事直到现在仍然纠缠着她的五脏六腑,听了这话,令她本就不佳的心绪变得愈发烦闷,忍不住斥道:“府君何必明知故问?我等所求,从始至终都是引星剑的消息,与劳什子仙门秘辛有何干系!”
罗绮怀则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火气这么大,看来你在幻境中吃了不少苦啊?”
苑耳被噎了一下,将脸撇过去,不再理会了。
戏弄完她,罗绮怀也没了玩闹的心思,便正色道:“引星剑之事,并非本君不告诉你们,而是尚未到时机。”
看她神情不像是在说谎,黎岁落略一思索,问道:“那依府君看,时机何时能到?”
染了丹蔻的指甲在腿侧轻轻敲击着,罗绮怀垂眸沉吟了一会儿,答道:“五日后,你们便能得到答案。这五日里,你们不可离开金缕城,若是愿意,可在谛听府中休整,本君自会为你们安排好一切。”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黎岁落拿主意。
光看苑耳的神态,黎岁落便知她不愿留下,刚想找个借口拒绝,阿景便一溜烟跑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留下嘛留下嘛。”阿景动作僵硬地撒着娇,能看出已经使出了毕生绝学,“阿景和阿柔已经很久没遇到新朋友了,你们就留下来陪我们玩几天嘛。”
黎岁落迟疑地看向阿柔,只见她也怯生生地望着这边,本应空洞的眼神此时竟隐隐闪着几分期待。
“这......”黎岁落为难的目光投向其余几人,不知该怎么办好。
他从小便自己一个人长大,先不说一直被戚子楚养在别处的温渐寻,就连同在幕海天堑的师弟师妹们也基本不与他来往,长大后,与同龄人交往倒还好说,但一遇上小孩子,他便开始犯难了。
虽然知道这两个小女孩儿只是具傀儡,但众人还是不免生出了恻隐之心,短暂地纠结了一会儿后,苑耳咬着唇朝黎岁落点了点头。
这就代表她同意了。
黎岁落又下意识看向许久未出声的温渐寻,只见他正抱着双臂靠在厅柱上,侧眸去看摆了一排的烛灯,眼中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受到了黎岁落的目光,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我听师兄的。”
见大家都同意了,黎岁落便也不再纠结,他摸了摸阿景的头,又朝阿柔笑了一下,随即说道:“那便劳烦府君了。”
......
夜里,众人在各自的房中休息。
谛听府中的客房也十分奢华,到处都洋溢着金灿灿的气息,看得久了,还会觉得有些许晃眼。
黎岁落坐在茶桌前,手里端着一盏没了热气的茶。
回想起温渐寻的表现,黎岁落本能地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总感觉他在跟自己相处时,有些...尴尬?
也难怪,毕竟他们两个刚刚从生离死别,爱而不得的幻境中脱身,彼此痛哭流涕,难舍难分的情景仍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别说温渐寻了,就连黎岁落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双颊发烫。
同时,还存在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痛。
哪怕他过早清醒,深知这只是迟早会崩塌的镜花水月,却仍会感到痛苦。
那温渐寻呢?
他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镇南王府的弃子,是与心爱之人死别的亡魂,乍然回到现世中,他的心绪又会如何?
想到这儿,黎岁落放下茶盏,思考着要不要去看看他。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很轻的敲门声,黎岁落收敛了思绪,应了声“请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景探出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黎岁落起身迎她,发现阿柔也藏在她身后,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长长的锦盒,惨白的小脸满是局促。
阿景拉着阿柔从他身侧钻了进来,回头扬起了一个僵硬的笑:“嘿嘿,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黎岁落疑惑地问道:“什么忙?”
见他问了,阿柔将手中锦盒打开,阿景凑上去,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物什,在黎岁落的面前“唰”地展开——
那是一幅已然泛黄的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