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白雪皑皑,院落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瘦瘦小小的三丫扭捏的站在门外。
三丫仰着脑袋,心虚的别开眼,声若蚊吟:“他,他说现在有重要的事来不了。”
很重要的事啊......比她还要重要吗?
白真真听着她的话,心里微微失落。
转瞬她又想,自己真是慌了头。
他刚打下江山,正是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他要做的是为苍生立命的大事,有什么事也不该在这时候打扰他,他知道她最近都不太舒服,已经叫了医女过来看她,虽说她让医女对别人保密,但肯定会告诉他。
也许晚一点他就会知晓她中毒一事,然后着急赶回。
听说医女出自南宫家,南宫家医术天下无双,既已暗示了她此毒无解,那便真的无解。
就算真的会死,她也不想他以后回想起来,和她在一起的最后日子是时刻提心吊胆的。
忽的,不太想他知晓她中毒一事。
可若是瞒着他,他们在明,下毒之人在暗,他岂不是很危险。
白真真叹了口气。
三丫好奇的问:“你在想什么,是在想那个橖宴吗,他是你的情人?”
白真真将“情人”两个字在齿间翻来覆去的咀嚼,丝丝甜意从心尖尖上升起来,冲淡了她不能第一时间投入他的怀抱享受情人安抚的愁绪。
白真真笑着看向小丫头:“嗯,他是我的情人,是我最喜欢的人。”
她喜欢橖宴,肤浅的喜欢着拥有俊俏容颜的人,喜欢他清冷却独独对她温和的嗓音,喜欢他毫不犹豫选择她的模样,她喜欢到一颗心真挚热烈,从不动摇。
白真真温柔娴静的笑着。
薄薄的耳垂上却染上了羞涩的粉。
三丫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是没看出三丫的欲言又止,白真真抬头望着黑暗中华贵恢宏的鹿台,白玉砌成的殿宇灯火阑珊,亭台栋栋,雕檐碧瓦,坐落在极高的台基上,闪烁在黑沉的苍穹夜幕中,像一颗璀璨的永不熄灭的明珠。
她轻轻攥了攥手指。
恰好东厨送来夜食,白真真去净手,回来时拳头大的糜子发糕和某种加了青梅调味的肉酱已经摆上了食案,盛粥的白色小盅在灯下散着腾腾热气,空气里满是诱人的香味。
白真真打算等橖宴回来一起用。
尽管他已经不是早年那个处处受苛待的废太子,鹿台更有上百人专门伺候他吃用,但真真心里,他永远是寒山上那个填不满的胃的可怜少年。白真真摸着手指上细细小小的疤,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温情。
饭菜在小炉子上温着,她回到内室加了一对直筒露指的格纹手衣。
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膝上放着蔑箩筐,一边做针线一边等他回家。
还有个把子月又该过年了,她打算趁着身体还好,给他做身新衣过年穿。
三丫怕她冻到,把薰笼从屋子里搬出来。
这东西乡下也有,炉子里盛着烧得红红的碳花,外面罩一个竹篾编的大笼,上面垫上褥子,人扑在上面别提多暖和。
三丫被拉着一起趴在薰笼上飨火,渐渐的她眼皮子开始打架,温柔漂亮的主子口中的那位情人,依旧没有来。
“他可能今夜事多忙碌要晚些回。”
“你去东房吃些热食然后休息去吧,不必管我。”白真真轻轻推了推她后背。
打发掉三丫,白真真望着鹿台的方向出神,来到王都的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等待。
她就安安静静的守在这里,入夜点上一支川蜡,他在高高的鹿台上忙碌,只要低头就能看见家的方向。
今夜这么晚了他还不回来吗?
以往他都是早早归家,舍不得她在门口多等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院子里忽响起耳熟的音色,白真真眼神一亮,提起裙子就要迎出去。
她真的很想被橖宴拥进怀里,想他用有力的臂弯紧紧抱住她,想他亲吻她时火热的力度。
白真真害羞的抿唇,她真是太脆弱了。
他会不会趁机取笑她,这样小的胆子,也敢做他的皇后和他生死与共吗。
是呢,他说过要她做他娘子,做他的皇后。
她真想那一日早早到来。
他来娶她,那她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子。
白真真脸红红热热的,夸出门槛的步子都因娇羞而变得急促起来。
一阵风送来谈话声。
“这么多年过去,郜玲姑娘对您依旧芳心未改,殿下也不回应,真是伤人心,今日您将她从帝陵接回鹿台,亲自接风洗尘,难道不是出自心疼吗。”
白真真定住,她下意识往后屋内回退了一小步。
原来这就是三丫欲言又止的,他忙的原因......
她苍白的面颊上唇色白的可怕,耳朵嗡嗡的响,天地间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又重又缓慢,震得她又疼又累。
“还是说,殿下是在顾忌那个挟恩以报的平民女子,怕她吃味?陛下如此英明神武,应当不会错把鱼目当珍珠吧。”
谁是鱼目,谁又是珍珠。
白真真站在门后阴影里,只觉自己像个滑稽的丑角。
她抬起头,紧张望向黑暗中太子橖宴的方向。
潜意识告诉她,她应该转身离开,不要听下去。
可她又想知道,他也认为她是鱼目,不配被人视若珍宝吗?
他还会坚定的选择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