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吵了。”他冷声道。
下一刻,就有人上前将她嘴堵上拖下去。
太子橖宴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他没长那颗心。
橖宴平静的撩起眼皮,没有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黑黑瘦瘦小小的三丫身上,三丫立刻缩起了脖子,整个上半身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
她知道自己和别的宫娥不一样,她没有任何背景,死在宫里很容易,她大可以将打架的缘由说出来,但今早的事让她知晓,与郜玲姑娘相关的人和事起冲突,殿下是不会站在主子这边的。
即便主子没错。
她不想要主子再因此伤心,主子是个很好的人,脸软心慈,温柔得像晨风里一根插在水里的纤细优美的蒲草。她即便很伤心难过,也会像大姐姐一样摸着她的脸,轻柔的问她疼不疼怕不怕,会告诉她,她最应该保护的人是自己。
主子永远将自己放在后面,永远在等待,在受伤。
她不想这样好的主子再受伤,她愿意承担一切。
太子的目光移开,对着另一个状况稍好些的宫娥道:“你来说。”
屋里早没了红袍少年的踪迹,那名宫娥眼神滴溜溜的转动着:“起因是今日白姑娘与郜玲姑娘的摩擦,白姑娘她......”
“她又怎么了。”
还不等他说完,外面突然有些热闹,匆乱的脚步声传来,须臾,人就到了寄思院门前。
侍人低着头,恭敬的上前传话。
“殿下,郜玲姑娘身边的大宫人来了,说郜玲姑娘遇袭,请殿下过去看看。”
这一打岔,寄思院这边几个宫娥打架的事反到没那么重要,橖宴皱着眉头,吩咐完家令弄清楚她又要闹什么,便大步离开。
冷心冷肺的太子橖宴,也是长了心的,会紧张会心疼。
这是这颗心从不在她身上罢了。
“嘁,真没劲。”
院子里安静下来,朦胧的灯火从窗牖外透进来,满脸邪气的红袍少年盘腿坐在圆桌上,撇了一眼榻上的白真真,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眼里全是看完好戏后的幸灾乐祸:“你怎么跟着他混成这样了。”
白真真坐在榻上,腿上盖着厚锦被。
橖宴回来时,她刚躺下并未睡着,对于屋外发生的事,她都知晓。
她熄了灯,他便去了另一屋,没有怪她没等他,也没进来问她为什么,更不在乎那盏永远等他回家的灯,灭了。
白真真苦笑。
是啊,她怎么就跟着橖宴混成了这样。
以前蒙蔽在炽热的爱欲中,她看不清,如今不爱了,看明白了,才知这些年,她跟在橖宴身边就像个笑话。
他对她的关心和维护,甚至不如一个刚来她身边两日的小孩子。
“你那小丫头倒是很不错,值得培养。”少年眨了眨眼,翻窗出了屋子。
白真真倚在床柜上,温声道:“我倒希望她差些。”
太善良的孩子,在这个世上,终究会比别人更容易受伤。
好在三丫在此事上并未受到什么苦楚,太子刚走,白真真便出来将三丫强硬的要了回去,并要家令查清事实。
其实事情的来因去果很容易弄清楚,再这样没有外力的干扰下,轻易就能查清,身为宫人却在背后编排是非,甚至因为一己私怨污蔑他人,即便王宫人出自王家,且她的家人曾经给家令送过礼,但到底不是王家本家人,家令也不能保下她,唯一可求的表姐郜玲也因遇刺受伤昏迷了,她们的家人更不会因为一个子嗣得罪宫里。
两名宫娥最终被罚去永巷劳作。
而王宫人被解了官,送回家里,听说回去当夜就上吊死了。
这边,三丫刚进屋便跪了下去。
她小声哭出来:“我又给主子闯祸了,主子您罚我吧。”
白真真愣了愣,随后眼底浮现出温柔,她拉起三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你没有给我闯祸,反而我该谢谢你。”
三丫好不容易被她安慰得止住了眼泪,视线忽的落到白真真手上,深吸了一口凉气:“主子您的指甲。”
“您怎么不和殿下说说,说不定殿下就心疼了,就不会只信郜姑娘的话了。”三丫捧着白真真的手指,小口小口的呼气,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若果要受伤才会有人心疼,那不得日日受伤日日和人比惨才行。”
白真真笑了笑,视线穿过三丫的肩膀,虚虚落在橖宴消失的那个方向,一双眼睛再清醒不过。
身上的伤能被人看见,那心里的伤呢?
-
郜玲遇刺一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前朝郜家嫡系闹的不可开交。
郜家乃世家之首,影响力可见一斑。
橖宴开始亲自查郜玲遇刺一事,却毫无进展,忙的焦头烂额。
那时白真真正坐在亭子里赏梅,她嫌亭子里挂的帷幔不好看,让家令打开橖宴的小金库,抱了好几匹织银丝的料子,暴殄天物的挂到亭子四周做挡风帐。
亭外雪地红梅,飘扬的织银丝帷幔,亭内围着三面屏,地上铺着猩猩红地毯,角落里熏着香,红釉净瓶里插着雅致的绿萼梅,高洁和奢靡在此刻展现的淋漓,路过的宫娥们连连咂舌。
白真真手里抱着汤婆,红色滚着白兔毛滚边的斗篷罩在身上,身边围着六个鎏金炭盆,她被烘的暖乎乎的昏昏欲睡,青丝未绾,从肩头滑落。
三丫怕碳火燎了她一头漂亮浓密的头发,回寄思院去取发带,要把她一头长发扭成辫子绾起来。
白真真独自留在亭子中,小脸陷在兔毛斗篷里打着瞌睡,不远处走来一群人。
人影绰绰,在光晕里向她走来,越来越近,最后,打头那人做了个手势,独自上了台阶。
他弯下腰,手背试了试她手上的温度,冷了脸:“怎么在这儿睡。”
白真真困蒙了,短暂的做了个梦,小手被一只大大的冰手捏着,她只觉得烦人的紧。
“啪”的一声,空气里响起巴掌扇在皮肉上的声音。
大手被拍开,亭外的人群听到声音,看到那位红红的手背,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响起,有人大喊放肆。
白真真被吵到,不耐烦的将眼皮撩开一丝缝儿,见到眼前放大的脸,她有气无力的开口: “别来我梦里,不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