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元夏平时很少哭,但一哭起来就不得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脆生生地往下掉,配合她抽抽噎噎的抽泣声,看起来好不凄惨。
卢全冬没学过哄女孩子,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他自己也手脚僵住了。
脑袋卡壳半秒,他想出了条妙计。
“夏夏,你不要哭了。”他用手背帮她擦眼泪,动作不熟练显得有些笨拙,“因为你哭起来好像鸭子叫唤啊,可能鸭子见了你都得甘拜下风。”
卢元夏哭声立马止住了。
她推开他,脸上泪痕未干,表情幽怨:“哥哥,你好煞风景,我讨厌你。”
“……”卢全冬挠挠脸,眼神清澈无辜,“讨厌就讨厌吧,你不哭了就好,怕你喉咙哭哑了。”
卢元夏的讨厌没坚持过五分钟便抛到九霄云外了,班主任抱着教材进来,让同学们安安分分地坐回座位。
班主任姓沈,叫沈琴,是个三十多岁的微胖女老师,卢元夏母亲夏伏婷和她同龄。
但和夏伏婷看人时总会带点审视意味的犀利眉眼不同,沈老师面相圆润又和善,是所有老师中最好说话的。
她让班上男生去走廊尽头的杂物间搬了套新桌椅来,让卢全冬暂时先坐着。
作为掌握了学生第一手资料的班主任,沈琴自然是知道元夏和全东这两个孩子的兄妹关系的。
怕全东在新班级不适应,她很人性化地安排这对兄妹做了同桌,让卢全冬有一个适应新班级的过渡期。
新学期伊始,开学典礼和周一升旗仪式撞到了一块儿,学校为了节约场地便一起办了。
升旗仪式太无聊,校领导们在主席台上呱呱呱地不知道在讲什么,卢元夏全程没听,一直在队伍后头研究红领巾的戴法。
倒不是她不会戴,只是她想把红领巾戴得更漂亮一点,比如绑成个蝴蝶结什么的。
奈何她手工天赋有限,低头琢磨了半天,不是嫌丑就是嫌不美观,把脖子上的红领巾都折腾得皱巴巴的。
卢全冬站在一旁的男生队伍里,恰好就站她旁边,他看不过去,朝她招了招手:“你凑过来一点,我帮你戴。”
卢元夏听话地凑过去。
卢全冬的手比女孩子大一些,手指也更修长,他将红领巾挂在卢元夏粉白的脖颈上,指尖灵活缠绕。
一分钟后,他大功告成,让她自己看。
卢元夏低头,看见脖子上系了坨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瞅着有点像红色的大便。
这辣眼睛的“杰作”,卢元夏一个粉拳头就揍了过去。
“哥哥,你看你系的什么东西,还能再丑一点吗?”
卢全冬白白挨了她一拳,为自己伸冤:“啥呀,我是真的觉得这样戴很好看啊,你看天上的云不就是这种形状吗,我按照云朵的模样给你系的,你还嫌弃上了?”
“哦,我懂了。”卢全冬灵光一现,“你喜欢吃糖葫芦,难道你想把你的红领巾系成糖葫芦串串的?”
他琢磨着说:“但是难度好像有点高唉,等放学我帮你研究研究。”
“别别别。”卢元夏怕了他了,“我宁可吊串真的糖葫芦。”
就像那什么,把饼套在脖子上,“懒人吃饼”的成语典故一样,至少她低头就能舔到一口甜滋滋的糖山楂。
卢全冬把她的话当真,了然地点点头:“好,回家我就跟爸爸说,让爸爸帮你买一车的糖葫芦串,每天吊一根在你脖子上。”
卢元夏忍不住又用小拳头捶他,卢全冬抓住她的手,把她往身前一带。
“我说夏夏,你怎么老想着打我,我是你的沙袋吗?”他搓搓她的脸,装作生气模样。
“就打你。”卢元夏挣脱他,在他的板鞋上踩了一脚,“哥哥审美太差,这是对你的惩罚。”
“行吧,你罚吧。”卢全冬让着她,“你踩了我鞋,最后鞋子还得让我来洗,我真是个被你祸害的大冤种。”
卢元夏嘻嘻笑了起来,眼尾都弯成了月牙。
卢全冬看着她明亮的笑容,无端也被感染了,他诚实道:“夏夏,其实你笑比哭好看,虽然你哭的时候很像小鸭子叫唤,但你笑起来就像……”
卢元夏与生俱来的童心让她的好奇心被激活:“就像什么?”
卢全冬眼神纯真地看着她:“就像小鸭子笑了起来。”
“……”
卢元夏脸红脖子粗,她那没什么攻击力的小拳头又挥了过去。
人山人海的校操场上,两个孩子在人群后方的角落里小动作不断,时而打闹,时而耳语。
无论是卢元夏还是卢全冬,都既不关心开学典礼什么时候开始,也不关心何时结束。
他们在天光大亮的人潮里凿开了一片只属于两个人的天地,在青草茵茵的绿草坪上互相触碰,看似打闹,实则亲近。
他们不在乎周围一切无关的人与物,眼里只装得下对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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