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地点学校定在了雪松镇郊外的雪松岭,六年级四个班全都会参加。
卢元夏十二岁了,身量比起小时候抽条了不少,不过她光长个子,其它地方还如幼时一般天真纯粹。
早上出门前,卢元夏让她哥帮她扎辫子。
她人懒毛病多,自从发现卢全冬的手巧程度不比她差之后,每天早上的扎辫时间都交给卢全冬搞定。
而她自己,只负责坐在床上,舒舒服服地靠在哥哥怀里,享受来自哥哥的伺候。
“小懒鬼。”卢全冬用木梳梳顺她睡得乱窝窝的头发,取笑她。
卢元夏鼓了鼓嘴:“你惯的。”
卢全冬无奈:“好,我惯着。”
他替她扎头发次数多了,摸索出了不少发型编法,至少二十多种花样。
秋游当天,他给她编了个精致的公主头,额前碎发用莹白的珍珠发夹固定,既能拾缀好她的胎毛碎发,也能作为可爱的点缀。
卢全冬一手圈着她,拿过一面圆镜子,“自己看看,满不满意?”
卢元夏对镜晃了晃脑袋,确定发型不会散之后,她眉开眼笑:“好看!”
到了学校,六年级四个班的班主任集合好了学生,分别带队去雪松岭。
雪松岭离镇子很近,穿过几条青石山路就到了,正值落秋时节,一路上枫林火红,落叶铺满山间泥泞。
到达雪松岭,山涧溪水潺潺,青草和鲜花遍地错落,参天的高大雪松树更是随处可见,不愧雪松岭之名。
卢元夏指着树上:“快看,有只小松鼠!”
班上默认男生和女生分开玩耍,和卢元夏同行的是朱晓莉,两个女孩子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卢元夏没有等来朋友意料之中兴奋附和的声音。
她转头,看见朱晓莉一个人坐在石桌旁,指尖紧紧地篡着衣服下摆,像是在遮遮掩掩什么。
瞧出她面色不太好,卢元夏关心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我,我只是……”朱晓莉吞吞吐吐,似是很不好意思,“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而已。”
“哪里不舒服?”卢元夏怕她真是生病了,语气有点急,“需不需要和老师说一声,让老师带你去看医生?”
朱晓莉急忙摆手:“不用,真没事,我没什么大碍……”
卢元夏没耐心听她欲盖弥彰地扯,把她从石凳上揪起来。
朱晓莉刚站起来,卢元夏便看见了她裤子后面隐隐约约的红色血迹。
卢元夏愣了一下,朱晓莉脸蛋红得像颗柿子,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卢元夏:“你……来月经了?”
其实她也不是很懂什么叫“月经”,只是六年级刚开学那会儿,班主任沈琴在班会课上把男生都请了出去,教室里只留下了半数的女生。作为班主任,沈老师和女孩们讲了很多生理期的知识。
沈老师教了大家怎么用卫生棉,还有经期的注意事项,为了女孩子小腹里一个叫“子宫”的器官健康,经期吃东西要忌口。
尤其忌辣、忌凉、忌重口刺激。
生活上也要注意,不适合碰凉水,不适合剧烈运动,不适合熬夜劳累等等。
但卢元夏毕竟还没有来过月经,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东西,她脑子里也是懵懵然纯白一片。
卢元夏想起沈老师教的那些东西,问她:“你没有垫卫生棉吗?”
朱晓莉脸色窘迫:“垫了,但是第一次用,我好像垫歪了,来得有点多,漏、漏了。”
“……”
卢元夏二话不说将自己的薄外套脱下来,系在朱晓莉腰上,外套垂下来,能刚好遮住朱晓莉裤子后缝上的血迹。
“将就着遮一下吧。”卢元夏说,“等你回家了,让你家长洗干净还我就行。”
朱晓莉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作为回报,她把自己便当里的鸡腿分给了她。
卢元夏把鸡腿夹回她饭盒:“不用,我家天天都有肉吃,你现在身体在特殊时期,你自己多吃点补一补。”
朱晓莉快被她的温暖感动哭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幸运,能交到卢元夏这么好的朋友。
两个女孩边吃便当边聊天,聊到班上的男同学时,她们把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男生堆里。
男孩子们大都天性好动,玩得比女孩子放得开,有爬树的,有追逐打闹的,还有在青草堆里你一个我一个叠罗汉的。
一点都不在乎把衣服弄脏了。
在班上,最特别的三个男生一个是敖子帅,因为胖;一个是杨墨,因为黑;还有一个就是卢全冬。
按照朱晓莉的说法,就是成绩最好,长得最高,还最好看。
十二岁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个子已经远超一米七,眉眼利落干净,五官也有了雏形的俊朗轮廓,很难说未来能长得多么前途无量。
卢元夏和她哥日夜见面,每天睡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是对方,早上睁眼见到的第一人也是对方。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互为彼此的“早安”和“晚安”。
亲人之间如果关系太好,太熟悉,就会像水一样无声无息融入在自己生命里,卢元夏根本分不出她哥到底帅不帅。
将心比心,虽然卢元夏爱美,有时候亦有点臭美,但她也理解卢全冬肯定也说不出她到底漂不漂亮。
天天看着同一张脸,就算是仙女,看久了不都那样。
她和哥哥之间的羁绊,并不由一张脸来决定。相貌美丑与否,是他们感情里最无关紧要的存在。
在卢元夏心里,就算卢全冬和她都各自长得歪瓜裂枣,也半点不会影响他们之间斩不断的血缘。
他永远是她的亲哥哥,她也永远是他的亲妹妹。
卢仁晋给卢元夏不仅备了便当盒,还备了装鸡汤的保温桶,卢元夏舀了几勺在朱晓莉碗里。
“喏,你喝点鸡汤,可以暖暖肚子。”
卢元夏舀到第三勺的时候,猛然一块石头砸中了她的手腕。
她手一抖,滚热的汤汁洒出,烫红了她手腕皮肤。
她是天生白皮,皮肤很娇嫩,烫红之后会起严重的水泡。
卢元夏疼得直抽气,她看向朝她扔石头的几个女生,火冒三丈:“你们干嘛,有病啊?”
“卢元夏,你才有病吧!”
带头扔石头的女生叫唐菲,卢元夏隔壁班的,漫长的小学六年足以将年级里大部分同学都认个遍。
唐菲名气很大,据说是她们班女生堆里的小老大,平时从走廊上过的时候总是左呼右唤,洋气得不行。
卢元夏虽然听班上同学提过她,但和她没什么交道,更不记得自己和她有什么过节。
唐菲指向她坐的那根石凳:“这里的石桌和石凳是我们先抢到的,我和我朋友去解个手的时间,你们就把位子占了,好意思吗你们?”
“怎么就成你们抢到……”
卢元夏声音一顿,看见了石桌上放着的一个水杯。
水杯只有巴掌大点,她和朱晓莉方才没注意,没看见。
但看见了又怎样?
哦,以为放了个水杯在桌子上,就等于占山为王,宣誓主权了是吧?
哪来那么霸道的道理?
朱晓莉胆子比卢元夏小,仍旧力挺朋友:“唐菲,你不能这么说,就算你们先抢到了位子,你们人走开了,就说明谁都可以坐这儿,你们又没花钱把这里的桌子凳子买下来。”
唐菲扬起蛮横的下巴:“我管你们的,我只知道你们把我的位置坐了,我没地儿坐了,我现在要你们让开,你们就得给我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