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家小镇上随处可见的自建宅不同,这是真正有品味有格调的住宅区。
有专门的地下停车场,还有哨兵队列一样栽种得整整齐齐的法国梧桐,曲径小道上隔几步便能看见一个鲜苞盛放的花坛花圃,花香四溢,蝴蝶纷飞。
甚至连脚下铺开的大理石路都是精心打磨过的圆润光泽,走在上面不会有半分硌脚。
卢全冬将腰上挂着的钥匙摘了一把下来,递给卢元夏。
“这是家里多余的钥匙,你拿着,以后你也是家里的主人之一了。”
卢元夏接过,决定好好保管。到了新环境,拿到了新钥匙,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老是丢三落四的了。
回到家,卢全冬把她的行李包放在客厅沙发上,卢元夏睁大了眼打量这座她从没见过的新房子。
房子其实不算很大,但独具一格的西洋装修风格,头顶的水晶大吊灯稳稳当当地悬坠于天花板上,仿佛那不是吊灯,而是金钱堆砌出来的世面。
卢元夏视线好奇地梭巡,她在打量新屋,卢全冬在凝望她。
他看了她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忘却了时间。
“夏夏。”他兀自出声。
“嗯?”
猝不及防地,卢元夏的胳膊被拽住,她脚下打了个转,猝然间跌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卢全冬已经长高了太多,比卢元夏高了不止一个头,卢元夏就这样稳稳当当地栽在他的胸口处,被他牢牢实实地圈紧在怀中。
他胸膛的温度滚烫又真实地笼罩着她。
就好似……怕这是一场错觉,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哥哥?”
卢元夏埋在他的胸口衣料前,手指揪紧,不明所以地嗡出了两个字。
也许是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卢全冬神色微怔,唇线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时隔三年,再度面对这个他不得不接受的身份,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
很复杂,很矛盾。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抗拒。
卢全冬提住怀中女孩盈盈一握的腰,将她放置在餐台桌面上。
卢元夏足尖陡然腾空,她脸色一惊,身体重心不稳,不得不用手攀住他的肩。
少年人挺括的身躯卡在她的两腿之间,她双手撑着他的肩头,情不自禁揪紧了他肩上的T恤衣料,指腹还能触碰到衣料下男生硬实的肩颈肌群。
他的体温明明很正常,却让卢元夏感觉灼烫得惊人。
因为卢全冬突如其来的强势圈禁,以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那股令她分辨不清的心慌和紧张,她睁大了眼看他,脸上的无助和茫然更显。
他们的身体挨得很近,几乎只有一拳之隔,在这样近的距离里,虹膜上只容得下彼此倒映的身影。
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彼此清晰又慌乱的心跳。
她杏儿眼澄澈得像一汪清泉,他眸色如点漆黑墨,似乎掩埋了一些很深很沉的东西,叫人看不透。
来自挚亲兄长的占有欲来势汹汹,卢元夏毫无抵抗的余地,被动接受着他的圈绕和禁锢。
卢全冬捧起她的脸,嘴唇翕动:“我……”
之后的字眼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没法见光。
他到底还是没有把那句“我很想你”说出口。
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表达这四个字,以一个单纯的哥哥身份吗?
站在卢元夏的视角的确是的,可在卢全冬看来……至少不全然是。
即便最初不是他主动选择的走上这条路,可事到如今,他也早就成了个偷梁换柱的小偷,在李代桃僵地占着她的便宜。
很卑鄙,很无耻,很不可理喻。
更不可理喻的是,他居然习惯了这身偷梁换柱的身份,不愿意、也不舍得脱下这层“哥哥”的皮囊。
如果没有这层“哥哥”的遮挡,他不清楚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能够光明正大站在她的眼中。
倘若有一天,她从别的什么途径知道了所有真相,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她还会像现在这样触碰他,接纳他,视他为至亲骨血吗?
卢全冬不敢去想,也绝不愿去面对那一天的到来。
注意到女孩懵懂无措的神色,他用尽所有的克制力拉开与她的距离,重新遮挡好他们之间那道似近似远的屏帘。
卢元夏太过单纯,什么都不懂。卢全冬却太过早熟,年幼时他分不清那些一次又一次朦朦胧胧的心猿意马代表着什么,不代表他现在依旧分不清。
他不是蠢货,他可以在三年漫长的思念里抽丝剥茧出自己真实的感情,那绝不可能仅仅局限于兄妹亲情。
有太多东西在悄无声息间变质,发芽,生长。
他的心跳在荒原上疾驰,他怕他控制不住,他怕他刹不住车,所以他不能再装作一无所知。
唯有这道看不见的屏帘,是他们二人不可逾越的禁忌防线,也是唯一可以分割出“安全区”的警戒线。
不能再越界一步了。
他垂眸平复好呼吸,将话题牵引到别的方向。
“妈今天去外省出差了,明天晚上回来。”
“……哦。”卢元夏浅浅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夏伏婷是个以事业为重的母亲,无论她习不习惯,她都必须得习惯。
卢全冬又说:“你的房间我已经帮你收拾出来了,在楼上,要不要上去看看?”
卢元夏摇了摇头。
卢全冬以为她又在和他故意使小脾气,正要捏她鼻尖,就听卢元夏嘟嘟囔囔地抱怨:“我中午还没吃饭呢,我肚子叫唤了。”
卢全冬一愣,反应过来:“那我去给你下碗面,你等我一会儿。”
“我不吃面。”卢元夏晃了晃脚丫,“好不容易来到个新地方,我想吃点好吃的。”
卢全冬想了想:“小区里有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卖关东煮,吃吗?”
卢元夏眼睛亮起来:“关东煮是什么,好吃吗?”
“你去尝尝不就知道了。”卢全冬把她从桌面上抱下来,“走,我带你去。”
小区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考虑到卢元夏来新屋需要办置生活用品,卢全冬不仅给她买了碗关东煮,还带着她挑了牙膏牙刷,买了拖鞋和毛巾。
便利店老板和卢全冬相熟,结账时,他笑眯眯地看了眼卢全冬身边的小姑娘:“哟,小伙子,这你交的小女朋友吗,你早恋,你妈知道不?”
卢元夏一噎,嘴里的鱼蛋差点卡在喉咙里。
卢全冬服了老板这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了,解释道:“老板,这我妹,您别想那么多,成吗?”
“妹妹?”老板一脸不相信,“咋的你俩为啥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
卢元夏端着关东煮从便利店出来时,一路上都在思索老板的话。
她问道:“对啊,哥哥,为什么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啊,从小到大,一说我俩是双胞胎兄妹,感觉都没几个人信的。”
“是不是因为……”她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恰到好处地止住了。
卢全冬替她答了出来:“因为美人与野兽?”
卢元夏眼尾弯弯,捂嘴笑了。
这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才能秒懂的玩笑。
卢元夏抬头挺胸,宽容大度道:“你要是不愿意的话,这次你来做美人,我做野兽就是了。”
啥玩意儿?
卢全冬凉凉瞅她一眼:“哪有男的当美人的,那不是泰国盛产的人妖吗?”
卢元夏不服。
凭什么美男子一定得是人妖,又凭什么人妖只能在泰国盛产?
卢元夏正要同他争辩两句,卢全冬朝她手上的关东煮抬了抬下巴:“你的鱼蛋还吃不吃,不吃一会儿凉了,我给你倒垃圾桶去。”
卢全冬哼哼唧唧地护好自己的鱼蛋,坐在石凳上畅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