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后嗤笑,随后起身轻拂去沾染地上的灰尘的衣摆,整理捯饬着自己的袖口,语气淡淡:“说,谁派你来的,有没有同伙?”
回应他的只有淬毒般的瞪视,
萧晏舟浑不在意地挑眉,使个眼色,云三会意上前,主仆耳语片刻,两人唇角噙着阴鸷冷笑。
“领命。”
阶下囚蜷缩跪倒在地,昂着脖颈青筋暴起,颇有几分宁折不弯的硬气。
他不知晓——萧晏舟要的从来不是活口吐真言。
沉云遮月肃照言府,一名黑衣夜行人轻巧翻过,蹑手蹑脚走进残灯独照的书房。
昏淡的烛火摇曳,言律着穿褪色的衣服皱巴的胡乱搭在椅上,他红肿的手飞快在信笺上写着什么,纵使慌乱,却依旧有条不紊,字迹工整遒劲。
黑衣人进门也没管言律在干嘛,快速扯下面罩,随意坐在桌上,抬腿搭至另一张椅子上,昂首执杯喝尽不知是谁的杯中茶。
言律自是看不上这样粗鲁的行为,却也没说话,皱着眉问:“计划失败了?”
那人说着不大熟练的邯话,粗硬的嗓门回荡房中:“我只接近了那个叫云三的侍卫,还有另一个不知道是谁。”
言律手中的动作顿住,垂首思虑间,笔尖墨滴落洇湿薄笺,晕染开层层粗糙毛刺。
眼前失焦,一片模糊中又出现女儿痛苦的嚎叫,阵阵鼾声震天言律回过神发现信笺字迹已全部洇湿,无奈又抽出重新写过。
窗外寒风瑟瑟,屋内鼾声如雷,言律快速写完装好印章,行至那人身侧,将人从睡梦中惊醒。
恍恍惚惚中那人只看到言律嘴唇翕张,很快又昏睡过去。
东方既白,闹剧平息。
萧晏舟计量着时间不多,得赶紧处理好恭州百姓的事,往肃州一趟。
正踏出驿站大门,却恰好遇到正回来的陆允之一行人。
陆允之仍旧坐于轮椅上,背倚初生旭日,萧晏舟不由眯眼,眼前一片模糊光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在笑。
阵阵木椅轻响,遮掩应和着来人不自觉的心跳。
陆允之地笑颜骤然出现眼前,恍若经年隔世却仍相识相知:“公主早啊,这是要去哪?”
萧晏舟只敢匆匆掠过一眼,迅速移开目光。
她不敢直视这样的笑,生怕露出丝丝马脚。
可也无法直视那样一双眼露出失望,只好压抑着:“早,我和云三准备去灾区看看。”
陆允之不依不饶,摇头晃脑,笑容幌人心神:“不知公主可否带上我?我现如今呢虽然残…”
言语未尽,萧晏舟及时打断:“带你去。”
陆允之眉梢上扬,还以为要多费口舌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只有萧晏舟自己知道,她害怕听到那两个字,连他自己说都不行。
萧晏舟云三两人跨步走在陆允之前,夜阑慢慢在身后推着轮椅跟上。
天边泛起靛青,寒风依旧凛冽,嶙峋山峰上的皑皑白雪照耀过往世人的眼。
陆允之褪下大氅,只着一身青紫锦袍,衣摆下墨竹轻晃,随风飘荡。半扎披发垂于胸前,右手执扇轻敲手心,缱绻温润的眼神片刻不离前方那抹浅紫。
那人一身骑装,勾勒出女子有力的臂膀和高挑的身姿,走起路来步步生风,高束的长发丝丝轻柔。
全身上下最软处怕是这一头秀发,陆允之勾唇,不经意间笑出了声。
陆允之老脸一红,竟是被呛住,咳嗽声声回荡在空寂的街头,偷溜钻入萧晏舟的心扉。
她本就怕冷,每次出行都会带一件额外的厚衣服,这次也不例外。
萧晏舟停住脚步,面朝云三伸手。
云三会意,将轻便却带层层绒毛的披风递与她。
冷着脸蹙眉转身,看似随意地将披风随意扔给轮椅上的那人。
“再漏出一丝声音,滚回驿站休息。”语音落,萧晏舟已转身上前,匆匆赶去。
冷冰冰的一句话,却让陆允之地嘴角毫不收敛地勾起,怀抱着披风随意盖在身上,浅嗅着披风上残留的海棠余韵。
夜阑斜眼看着自家主子愈发红的耳尖,嘴角抽搐着,心下翻了个白眼,真是没救了。
霎时灰云压迫天际,偶有几岔阳光刺破云层,照耀着灾区每一个人。
萧晏舟一行人到达时,几张残腿的木桌前还排着长长拥挤的队伍。
还没等萧晏舟走近,布施区的负责人刘柱擦净手,顺势将抹布甩到肩上,快步迎上:“公主,你来啦!”
“最近发生过事吗?”
“哎哟,说到这事嘛,大事没有,小事倒是有一件。”
“什么事?为什么没跟我说过?!”萧晏舟偏头,声音已带上丝丝怒意。
那人却扬起头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萧晏舟说:“公主莫急嘛,还多亏你派来的人嘞。”
?什么人,萧晏舟蹙眉回想着,并不记得她派过人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