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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棠酥穿着一身嫣红盛装。
眉如远山。
唇如红宝。
脸庞涂得白皙无暇,两腮红粉菲菲,精美的发髻上妆点着华贵的金镶玉步摇。端坐在主座,怡然自得地品着茶。那气势,那派头,仿佛她已经是王爷府的女主人。
落薰走向殷棠酥。
殷棠酥放下手中的茶,一双略略有些浑浊的眼珠子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落薰。
落薰一身素装,未施粉黛,却也是一个美人胚子——殷棠酥暗自咬了咬牙,却又想:身处王爷府却如此素装打扮,发髻上就连一根发簪都没有,看来她并不受王爷待见——想到这里,殷棠酥笑了。
恰在此时。
殷棠酥与落薰的视线撞在一起。
落薰把殷棠酥带着浓浓不屑的笑容看得十分清晰。
这一刻。
落薰有点后悔没有听取傅嬷嬷的提议、好好梳妆打扮再见殷棠酥。
“你就是落薰?”殷棠酥先声夺人。
“是的。”落薰尚算有礼地福了福身,“落薰给郡主请安。”
“坐吧。”殷棠酥嘴边浓浓的不屑变成淡淡的嘲弄。
落薰愣了一愣,心想:那个……我是不是应该谢谢棠酥郡主赐坐?
落薰看向傅嬷嬷,用眼神询问傅嬷嬷。
不等傅嬷嬷回应落薰。
殷棠酥又再端着当家主母的仪态,吩咐傅嬷嬷:“给落薰奉茶吧。”
傅嬷嬷当即点头称是,给落薰倒了一杯茶,“落薰姑娘请喝茶。”
落薰一头雾水地坐下,像是有蚂蚁咬屁股似地动来动去,无论如何都坐不舒服。
殷棠酥劈头问落薰:“她们称呼你为‘姑娘’?”
“是的。”落薰疑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殷棠酥信心满满地笑了。
按照规矩,王爷府中的奴仆应该称呼王爷的侍妾为“夫人”。现在,王爷府的奴仆称呼落薰为“姑娘”。由此可见,王爷并不认可落薰侍妾的名分。
落薰没有细想,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殷棠酥又再端起女主人的架势,径直问道:“听说,你是王爷的侍妾?”
落薰差点被茶噎到,放下茶杯,用衣袖擦了擦嘴,“呃……那个……王爷很快就回府,要不……郡主亲自问王爷?”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殷棠酥挑着眉,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这般简单的问题,还需王爷亲自回答?”
“那就……是。”落薰耸了耸肩。她在大王面前是王爷的侍妾,在郡主面前也应该是王爷的侍妾。
“你认识王爷多久了?”殷棠酥的话语满是酸味。
“个把月吧。”
“你知道我与王爷认识多久?”
“从小就认识?”
“对。”殷棠酥扬起下巴,“从懂事开始,我就知道我会嫁给王爷,成为王爷唯一的王妃。”
“这样啊。”落薰敷衍地漫应一句,垂下脑袋,开始把玩十根手指头。
“你出身如何?”
“我?”落薰笑了笑,“我出身市井,无权无势,无父无母,认识王爷之前是连自己名字都写错的烧火丫头。”落薰一口气把殷棠酥想听的话,全都说完了。
“你这般出身……就算只是侍妾,也亵渎了王爷。”殷棠酥的言辞愈发酸溜溜的,活像泡在醋坛子里。
“王爷不认为是亵渎就行。”
殷棠酥扭头看向傅嬷嬷等人,命令道:“你们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对落薰说。”
傅嬷嬷等人站在原地,左右为难,面面相觑。
殷棠酥用不悦的眼神扫了一圈傅嬷嬷等人,分明是用眼神催促傅嬷嬷等人赶紧离开。
傅嬷嬷等人看向落薰。
落薰略微点了点头,傅嬷嬷等人才暂时离开了。
“郡主有什么话想说?”落薰直白地问。
“我要你离开王爷府。”殷棠酥毫不掩饰眼中的嫉妒与鄙视,“王爷为了等我,一直没有娶妻。现在我长大了,我的病也已经大好……王爷有我一个就足够了。王爷不需要你,我也容不下你。所以,请你离开。”
“如果我拒绝呢?”落薰往后靠着椅背,双手抱胸,看着殷棠酥。
“你要多少银两?”
“你想用钱打发我?”落薰不禁笑了,“跟着王爷,住在王爷府,我一辈子高床软枕吃喝不愁。你给我多少银两,我都不会走的。”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殷棠酥眼中寒光闪闪,“等王爷回来亲自赶你走,我怕你会吃不完兜着走。”
“我倒想看看,我如何吃不完兜着走。”话虽如此,落薰的心脏就像被烧红的钳子夹住一般难受。落薰用力一拍大腿,站起身说:“好了!我要回我的房间继续睡觉了!你愿意坐着就继续坐着,你愿意等王爷就继续等,反正……我不奉陪了!”
落薰拍去手上灰尘似地、拍拍小手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
殷棠酥突然站起身,一把拉住落薰的手腕——殷棠酥手劲之大,简直不像久病痊愈——落薰回目看着殷棠酥,“放开我。”
“你这般嚣张,简直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
“棠酥郡主啊棠酥郡主,是你让我离开的啊。”落薰一脸无辜又无赖,“我现在如你所愿,暂时离开……回房间,你这都不满意?”
“我是要你离开王爷府!”
“只有王爷有资格让我离开王爷府。”
“你……”
是错觉吗?
落薰察觉殷棠酥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
很突然地。
殷棠酥换了一个人似地、梨花带泪地吸了吸鼻子,柔弱哭诉:“我知道你对王爷情根深种,我也知道你嫉恨王爷心中一直有我……无论如何,你不应该那般咄咄逼人,更不应该说那么多难听的话。”
落薰一头雾水。
殷棠酥暗自用力捏了一下落薰的手腕。
落薰感到疼马上抽回手……
落薰一抽回手,殷棠酥就浑身抽丝般往后倒向椅子,沉重的袖子把桌上的茶杯扫在地上,破碎一地。
茶杯破碎的尖锐声音,混着殷棠酥有气无力的尖叫,让落薰没由来地鸡皮疙瘩掉一地。
“啊……”
殷棠酥病恹恹地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却又莫名其妙地低叫着,抽泣着说:“我大病初愈,你竟然对我动手……你好狠的心啊。”
落薰揉着发疼的手腕,眉头紧皱地看着殷棠酥,心想:这是在上演哪出大戏?
殷棠酥漾着两汪幽怨看了一眼落薰,视线随即越过落薰,看向落薰身后。她袖子底下白瘦的手,活像一朵孤苦娇弱的花儿、无助地向落薰的身后抬起,低喃道:“王爷……救我。”
王爷?
落薰愣住了。
身后传来慕晚潇低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落薰后背一僵。
顿时间。
落薰明白殷棠酥的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