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回到了孤儿院。
我趴在茶楼高高的凉亭扶手上,闭着眼,将脑袋搁在双臂上,享受春风拂来,阳光温温暖暖地普照,脑袋放空的灵感想到了过往的经历。耳边是街市热闹的叫唤,人们的足迹与牵着的马儿踏步声混进来,路边的小摊在商量着价钱讨价还价。
是很舒服的生活气息。
在这样惬意的放松时刻,我隐约察觉到有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也只是保持原样,慵懒地抬眸扫视底下一圈,很轻易地找到一位样貌俊朗,年岁估摸十一二岁的少年抬头呆呆地望着我。见我与他对视,立刻不好意思的收敛直勾勾的眼神,再忍不住抬头时,相同的位置已经没有我的身影。
左顾右盼的视线变得焦急,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刚才是错觉。他又抬头看了一下,确认是空荡荡的后,才失落地低头离开。
然而我还在原地。
他那么笃定的视线让我猜测我刚才的隐身术是不是失效了,又重新叠加了一层。
我普遍记不得凡人的长相,只觉得这双眼睛生得好看,未来大概会是一双含情眼。
以及又在一个人身上模糊感知到了神魂的存在。
我莫非捅了神仙下凡历劫的窝?
这种想法只存在一瞬,我又闭上眼睛安心地晒起了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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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换了个窝,从城东跑到了城西。
在人间实属快乐,我跟都满每到一个地方就换一种人设胡说八道。
这边是姐姐弟弟逃难出来相依为命四处做工,那边就是不学无术纨绔子弟整天泡在花街柳巷,等等怎么方便怎么来的身份。
前者都满想学艺,后者我们去看歌舞剧。
现在是小寡妇医师带着脑瘫儿子拖油瓶开店。
至于为什么是寡妇,完美杜绝媒婆给我说亲的可能。一说亲,脑瘫儿子随处发疯,而我只要扮演柔柔弱弱,拉不住架的小寡妇,看着都满胡搅蛮缠赶人;或者有些时候面对有不轨心思,想来闹事的人,最后只要在拉偏架的时候惨兮兮委委屈屈地说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和气生财的角色就好。
活得个一身轻松自在。
——其实最初的缘由还是什么身份由我们自己抓阄抓出来,都满在看完喜剧表演非要加个脑子不好使的形容词,这下好了,轮到他自己亲身扮演了。
演得还怪有趣的。
这样游刃有余,活泼热闹的应对生活,来过一位出手英雄救美的凡人。他似乎也是平平常常的看不惯地痞欺负良家妇女的行为而出手,得知我的寡妇身份带着拖油瓶后也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
我觉得这个不知道是下凡历劫的神仙还是有仙缘的凡人属实奇怪。
他有一颗赤子正义之心。对人对物真诚有礼,对邪佞之事憎恶分明。
立春节日上游园礼貌的再遇;因我救治受伤的他,而想要投其所好的断断续续送过我花说感谢我的医术;学了一身武功,便能带着满腔的正义跑去拔除在人间生长,骗人祭祀作乱的蛟龙;以及最后想要建功立业地跑去参军。
走之前还磕磕巴巴的问我可不可以等等他。
我问等你什么?
他说等他回来把种起来的瑞云殿送给我。
我就说好啊。
一般提前约定好的人都不会有好结局,然后他就战死在沙场上了,瑞云殿也没能送给我,反倒我去他坟头送了一炷香。
稍微有点可惜这样正直的人陨落。
也少了那个会笑着来给我送花的人。
我们这回在人间呆得差不多,也没听到有哪个地方说有特别丑的神显灵,我决定打道回府了。
不曾想,换了个州准备走时我感受到熟悉的神魂。
我重新见到了红绡。
样貌相同,一副官家小姐的娇俏打扮,与我对视后,双眼灵动,立即上来友善地跟我搭话,从交谈里得知她此刻就是凡人身份。
没有想到她真的敢按照计划这么做。
我不由得好奇,暂缓了回神界的步伐,滞留在人间,想看看让红绡着迷的武将长什么模样。
然后,
她这一生坎坷离奇的,
叫我都捉摸不透她到底是为爱下凡的还是被罚下凡来历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