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知道我回了蓬莱,为了取材她也跑过来。
从外头回来后立马从乾坤袋里掏出大包小包跟搬家似的行李,瞬间将原本空荡的房间填满,叫人对她的行动力叹为观止。
我斜斜依靠门板抱手调侃她:“怎么好好的笛不吹了,反倒钻研起写话本来。”
被提问的本人正咬着笔端,对空白的纸张冥思苦想,听到问话转过了脑袋,涉及到熟悉领域登时自信,得意地与我讲述前因后果,“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她夸夸其谈起来。
“开始是因为我的修炼止步不前,就想找个闷子解解乐,转移注意力,没准放一边就能自己开窍了。我又想到之前我写的唯美凄惨剧本,写得那么好看却没有派上用场,就想重出江湖再写一遍。”
“然后我发现自己果然有这方面的天赋。”
“于是奋笔疾书连连创作了好几本,周围借阅看过的人没有说不妙的。”她说着原本意气风发的神气都变得沮丧,苦着脸哀叹,“现在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当神仙这么久也没怎么见多识广,不像其他吃香火的神仙,化个小分|身去人间四处看看,天天围着天宫那吹笛子的一亩三分地,把天宫的八卦都扒完了,都无法想出什么新奇的剧情。之前的创意素材还都来自于我在人间的亲身经历。”
“要是这回来神界收集的八卦都取完了想不出剧情,难不成以后我为了找素材,还会自己再亲自下凡历劫吗?”她自说自话想到未来的可能性,不由得放逐自己向后瘫倒,倒在卧榻上蹬腿哀嚎出声,丝毫没有以往在其他人面前端庄的神女形象。
“那你可就是一位疯狂的艺术家了。”
对别人的爱好与未来设想不可置否,我笑着说加油,重新腾出空间让她清净的想剧情。
因为她一来就拉着刚回蓬莱的我们出大街小巷收集八卦谈论各色绯闻的真实可信与可能。我只在第一天陪着她在外边听了一耳的最新八卦,后来我就回家,她在茶楼包了包厢,一连七天都泡在那里,直到刚才才回了家,没想到红绡一回来行动更加迅速的把房间都整理好了。
临走前的那一秒我突然灵光乍现停住了脚步,我回看躺在卧榻蹬完腿后一动不动如同睡着了,除了胸膛微末的呼吸起伏昭示还活着的人身,神色犹豫:
“红绡,你不会之前的下凡剧本也写得这么详细吧?”
“对啊,有问题吗?”
红绡瘫着、不以为然的声音传来,她呆呆地询问。
“没问题。”
确认完答案我便离开,还贴心地为她带上门,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小仙娥会把她的剧本打湿掉。
是看完剧情害羞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人对近距离接触格外的羞涩,相比较直白表达感情,更倾向于欲语还羞。这么多年接触下来基本上都是嘴上孟浪跑火车,实际行动连牵个手都害羞不已,再让未经涉世的小仙娥直面这种剧情,肯定是羞涩的。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四个晚上。
自备干粮,也不对,红绡已经辟谷,不需要再满足这些口腹之欲,吃食都是来解解馋的。
在座的只有我学不会辟谷。
期间小福包知道我回了蓬莱来见过我两回,给我带了许多灌江口特色的点心,以及非常少见好言好语的恭贺着我。
红绡说自己为了创作这本书已经抓耳挠腮了好几个月,因为写的东西翻来覆去没什么新意,修炼又到了瓶颈无法再进一步,她实在卡顿无法动笔了。
她虽然是朵素花,但她热爱写的东西荤素搭配,说这叫营养均衡,被人问缘由,也是理直气壮回调节修炼瓶颈的闲暇之作怎么了。
实际内容大肆在天庭禁书边缘大鹏展翅。
因为神仙都是一派端庄的,就算是只浮于表面展现给他人的做派,或为自己,或为天下人,或闲散漫不经心的,也没人会这么过分的耽于情爱。
然而她的情爱又有点不同凡响,就算过程再怎么虐恋情深,狗血瓢盆,似乎一方的感情浓烈的可以为另一方死去,但是结果都殊途同归的,结局一个人独美。不仅如此,还是变着法的一个人,有时是肉|身,有时是意识,有时是女性,有时是男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读完一系列话本故事后,觉得她在其中有模模糊糊的想探寻什么的感觉。
四天的闭关写作,闭门造车,在到家的第五天,日头过了晌午,放植物这,正适合午休睡眠的时间段,红绡才打开了房间。
彼时我正倚着茶几,悠悠闲闲的闻着会客厅点燃的熏塔,将房间弥漫的心旷神怡,再伴着窗外树林偶尔的晃动声,悠哉地喝着小茶,翻看话本,偶尔不时吃口仙界出品,必属精品的荷花酥。
在我吃着点心的时候,红绡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坐到我对面,没有什么拘泥的给自己倒了杯花茶,茶温合适,直接咕咚咕咚的灌下,大呼一声得救了。
我塞下了糕点,将桌上盛放的点心的小盘子推过去。
红绡迅速从容地伸手拿点心吃进嘴里,虽说是狼吞虎咽的动作,做起来还是有些赏心悦目的底子在的。
就算是神仙,在熬了几个大通宵,殚精竭力地开动脑筋后,面容不免也有点憔悴。因为脸盘过于白皙,所以那眼底的一抹青黑格外的明显,但是她的双眸炯炯有神,显然闭门造的车还是有点成效的。
一连吃了三四个荷花酥填进肚子,她才堪堪放缓行动停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灌进肚子,才真正像活过来一般得救了。
她呜呜感叹:“都说修炼会走火入魔,怎么没人说写话本也会走火入魔啊!我现在才发现,一直维持高强度的脑力活动,我也会像普通凡人那样会饿的,我差一点就饿的走不出房门,你们差一点就见不到漂亮的,可爱的,活泼的我了。”
她到后面直接插科打诨起来。
“照你们辟谷之人来说,那大概是摄入的灵气追不上消耗的灵气才让你重新觉得饿。”
我对前面的话付之一笑,站在客观立场上分析可能性,只是脱口的话在朦胧中觉得哪里有微妙的共同点?
下一秒被红绡的声音打岔没有细究。
“的确有可能。”她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十分合理,于是她就放置一边,问怎么没看到都满,我说他去集市买擂茶的茶叶了。
虽然家里在我们出游后设立了阵法,防腐保鲜,清理灰尘,还防贼人闯入,但关于吃食的东西,我们出门前差不多都会吃完,回来居住还得重新采购一番。当然在一路的云游里也收集了许多吃的到乾坤袋里带回了蓬莱。
每回的云游,除了一眼戳中我心坎收集的奇珍异宝,就是各地方特色的美食纳入我心底。
别人云游是为了修炼,我们云游是为了一路吃喝见风景。
听到都满不在,红绡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眸光瞟向了我,捏着茶盏朝我憨笑。她挪动了身体大部分面向我的方向,放下了茶盏,特意采购的松石绿茶盏与上好的檀木茶几有了亲密地接触,她重新端坐了姿态,期期艾艾地询问我:“阿朝,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我喝着花茶神情不变,“这是找素材找到我头上了?”
她不回避地嘿嘿笑了一下,“因为抛开人间的片段,照我在神界正经来算,我不算有小时候。我一化形就成年了,没化形开启灵智的那段记忆到现在有点朦朦胧胧的,还是一朵花的时候记住了遇到过的人和事,可是化形之后再回忆过去,便不太清晰,像蒙了一层薄雾,除非印象过于深刻,其他的都记不太清了。”
“听起来像人间小孩的成长历程。”我道。记忆随着成长自我修饰的。
而且,听起来当回素材似乎也不错,所以我喝完茶后给面子的回忆了一下记忆偏远的过去。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同许多同龄或不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生活,后来知道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孤儿院,我是一名孤儿。
我当孤儿的生活,说实在话,那可能是我漫长的生命中最快乐悠闲的一段时光。
因为精灵饱含祝福出生,我的天赋够好,完美继承了对善恶的感知。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顿感又敏锐的避开一次次不好的恶意。孤儿院不算大也不算小,那时每个月或者每年都会有其他社会上的人士过来孤儿院,有时是资助,有时会过来领养。
我已经忘了小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样的,只能知道要是将小时候的自己放在我面前,我可能都辨不出那是我。我在一路朝着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向成长。
记忆太过久远,已然快忘了遇到的人或事,只记得我很期盼每个月见到来孤儿院的新面孔。
小孩子都是天然颜控,我也不例外。因为他们很好看,又因为感知到的善意很温暖,我便很期待与他们见面。
后来我被拉入另一个世界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的面孔,模样都随着记忆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