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气温普遍比山底下的要冷。
就算是到了二月快要开春的季节,梅山上还有积雪没化开。
神仙的不惧冷暖体质在寒冷的冬天有很好的体现。
就比如说杨戬练了九转玄功后身体比小时候还要暖烘烘的,连冬天在屋里都不需要点碳炉烤火,他自己就是一个行走的小暖炉,稍微慰藉了一点没有暖炉的寒冷。
古朴的空间静悄悄的,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外再无杂音,还能听到一两声室外的竹枝不堪重负,落了积雪掉地上的闷响。
我的胳膊垫着脑袋,逐渐陷入了沉睡。
陷入意识没多久,手中牵引地指颤,连带着将我昏沉吵醒。过了一会儿,感受到底下枕着的床榻震动,从梦魇中醒来的杨戬惊疑地爬坐起来,声音因为刚睡醒有点低哑,掩盖不住其中的仓皇,还因为不可置信,紧张到结巴:
“你……你怎么在这里?”
很是倒打一耙的一句话。
见我们还相握的手,慌忙松开:“我以为是做梦。”
相触的温暖落空。
我没睡醒的脑袋瓜没有细究话语里的意味,闭着眼睛保持岿然不动安静的睡姿,没什么留恋的收回了捂热的右手,垫回脑袋下,从心地将还睡得冰冷的左手塞进刚撤离不久的手心暖手。
我已经很困了,不想听到礼俗的念叨,于是将错就错、困倦地概括现在的情况糊弄过去:
“你还在做梦。”
冬天的火炉名不虚传,一下子便觉得塞进去的手暖烘烘的。
杨戬:“……”
杨戬默默地将双手贴合,没有放开,也没有乱动,争取做好属于暖手炉的工作。
他又问:“阿朝,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含糊说不是你送的帖子邀我来赏梅吗。
然后把进屋的一系列行为详细说了一遍,重点是我来看看,发展成这样我也没想到,但是我困了,就不要再提废话了。
疲惫晕乎的脑袋在模糊的边界徘徊,朦朦胧胧听到声音来自上方,他似乎凑过来低声说:“踏进异性房门会对你的名声不好。”
“你把我当母亲不让我离开。……我总不该为了叫醒你,砍了你那两只手吧,多血腥啊。”
我未过大脑,迷迷糊糊地说。
然后便没了声响。
过了一会儿,杨戬又说:“就这样睡吗?”
“嗯……你不要说话了,我好困。”
后来他就真的没再说话。
意识朦胧中好像是有被衾的温暖笼罩住我,鼻尖萦绕着乌木的木质香混淆了微甜的气味,出奇的让人心安。
短暂的松懈了对无法卜知的未来焦虑,让一路的风尘仆仆暂时的被接住了。
我想这就是暖床的效果吧。
……
我刚才好像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要是让小福包知道他大概会急蹿起来说我的想法太过分了。
然后我真的睡着了。
可能睡了一炷香的时间。
睡醒人都是热的,半睁了眼,转头便瞧见杨戬身披被子,穿着里衣,在我斜旁边盘腿坐得跟尊大佛一样,只不过不似神像看上去的那般端庄,是有点松散的,我抽回了手,又眯了眼睛,才算真正清醒的恢复清明。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身上温度骤降,盖的被衾被抽了回去,杨戬严严实实地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看起来是一副很认真在保护自己清誉的模样。
但是刚才不该看的都看了,他里衣是白色的。
杨戬望着我不说话,而我全然没有心虚的心理。虽然他坐在床上,位置比坐在脚凳上的我高了不止一个头,但是我底气更足的,提前一步跟他秋后算账:“小福包,我好心来找你,发现你梦魇了来关心你,谁知道你会抓着我的手不放,嘴里还要伤怀的念叨母亲。感在你思母心切,我就不计较你抓我手的事了。”
“……”杨戬无法拒绝这个事实,略显尴尬的眼神飘忽,不太自信地、小声说,“你有没有……拿狗尾巴草来。”
“你是在找借口吗?”
我眉头微挑,直对的眼神不躲不闪,单边手肘倚在床边,手心托着下颌,姿态闲适,语气轻恣地反问。
表面风轻云淡的,内里心惊幸好自己毁尸灭迹得快,没想到小福包看到了。
只要我够淡定,小福包就奈何不了我。
事实是杨戬的确被我唬住,他看我了半晌,别开了眼睛,伸手将被褥更拢了上去,盖住脖子,声音很轻地:“人间的梅花快要落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听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委屈。
因为我当时为求认证,寄书信说出门三四个月,但是因为这种那种的原因成为了半年。
我唇角轻翘,脸上带了点促狭,“人间的要落了,这不是还有梅山的梅花吗。”
“小福包第一回这么炽热大胆的说想见我,总该要给个面子来的,所以一看到信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总不能让,”舌尖稍稍在唇腔里停顿了半息,回转了音节,似是多了几分亲昵,“二郎的…期望落空。”
杨戬从我开口开始,就逐渐害羞地将被子拉高遮住了半张脸,余下水润不堪调戏的眼睛盯着我;等我全部话说完后,不堪受付将被褥包到了头顶,蒙住了自己的一张脸。
明明是他的主场,他的要求,此刻他却被逗得手足无措。
压根没有往常插科打诨,非得见缝插针强调肯定‘我喜欢他’的游刃有余。
而我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打趣:“怎么突然害羞了?”
闷闷的声音从掩盖严实的被褥中传过来,“阿朝,你先出去,我要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