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浓,天空灰败得像夜晚,大海在翻滚,一浪比一浪大,海水裹着巨大的黑泡,凶狠地拍打在甲板上,像是死亡的沼泽,能将任何多睬一眼的人拉入无间的地狱。
雪早就停了,倾盆大雨被黑幕打落,像一块块坚硬的烙铁拍击在游艇上。
整艘游艇极度不稳,随着颠沛的海艰难地流离。
柏泽把温桥送回房间,艰辛地扶着墙行走。
游艇上的家具大多都是固定的,但桌上的摆件并不是,此时在风浪之下,全都滚摔在地上。
“啪——哗——”
陶瓷、玻璃摔碎在地上,尖利的碎片随着海浪的拍打在地上四处奔逃。
“乒——乒——乒乓——”
桌面的台灯、水壶砸落在地上,圆形的弧度让它们能够放肆地逃窜。
“砰——砰砰——砰砰砰——”
大型的家具砸落在地上,极大的动静震得人心惊。
巨大的风浪吹进这艘单薄可怜的游艇,让轻薄的物品可以漫天飞舞,像张牙舞爪的鬼怪潮水般涌进人间勾魂锁魄。
面前的场景不亚于末日。
柏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地躲避潜在的危险,踉踉跄跄着来到驾驶室。
刚关上驾驶室的门,柏泽紧靠着门,用力地抓着扶手和桌沿,用力到手指都有些发白。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柏泽这才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岔开腿半蹲下,以求更为稳定,声音有些嘶哑,“现在情况如何?”
老陈在掌舵,老葛不稳地扶着墙,眉头紧锁,神态惶惶。
风浪很大,他大喊着,“情况不太好!可能会出现海啸!”
“我们离海岛很近了,趁现在海啸还未完全成型,加速前行能来得及上岛吗?”柏泽也喊。
“我们现在就在以最快的航速向海岛前进了!”老葛的声音有些哆嗦,“搏一搏吧!”
“这条航线我走了没有上千次也有上百次了,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这几十年也从来没有任何海啸发生的事,连谣言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你小子还是嫩了点!”专注的老陈也大喊,“干这行要有随时面对危险的准备!大海可不是什么老好人!它可是个恶童!”
老葛没有理会老前辈的教导,“出海前我也按老规矩拜过神了,是我哪里冲撞了神仙吗......”
老陈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这时候还有心思发笑,“是不是你小子心不够诚?贡品给少了?”
老葛顿了顿,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柏泽被他们说得心烦意乱,他从不信神啊仙啊,此刻却真想信一信,只要那位神仙能够让他们摆脱此刻困境。
他正想说些什么,老陈突然大喊,“抓稳了!”
游艇突然调转了方向,偏离了原定的航线,向另一个方向冲去。
柏泽没有抓稳,游艇一个摆尾,他的肋骨撞到桌沿上,疼地他弯下了腰。
他先前扶着把手,在突如其来的撞击之下,受伤的手又流出了血,染红了纱布。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带着痛抬起头问老陈,“为什么改变航线?”
回答他的是一声长叹,“来不及了。”
老陈望着波涛汹涌的海,凶猛的海浪一次比一次高,雨点打在甲板上,劈里啪啦的响。
老葛沉默着从橱柜里拿出救生衣,自己先穿上,又拿了两个给老陈和柏泽。
“海啸形成的速度太快了,我们只能前往海中央,深海中心的冲击力会大幅削弱。”老陈解释。
“其实我们早该去往海中心了,但我们都怀着侥幸,毕竟我们离海岛那么近了,万一呢?万一就来得及呢?”老葛补充,事到临头,他反而冷静了一点。
努力过了,但人力对于自然来说,还是显得渺小了。
老陈单手穿救生衣,“穿好救生衣吧!老东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抓住身边的漂浮物,躲避坚硬物体,防止身体碰撞。我们已经向附近的海警发送了求救信号,救援很快就会到来。”
“当然,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这场海啸说不定会把我们送到海岛上。”
“一步到位,也省事了。”老陈笑了笑。
柏泽沉默地穿上救生衣,片刻后他说,“谢谢,这里辛苦你们了。”
他逆着风,强硬地打开门。
风声猎猎,柏泽努力走得很稳很稳,一如他去见他的决心。
风浪似乎想掀翻这条船,惊涛骇浪拍打着船身,不知要将这艘游艇送去何方。
回程的路上尽是锋利的碎片,大物小物撞在一起,发出“乒呤哐啷”的声音。
可供照明的吊顶灯也线路不稳,时明时暗,发出“呲呲”的声音,然而这点声音在这无可依的游艇上显得那么弱小、无人在意。
柏泽可以说是被海浪的强大力量推着前进,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努力地、再努力一点地保持平衡。
不知道被撞倒了多少次,艰难撑起身又被碎片划伤了几次,柏泽终于回到了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