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怎么插队呢!”后面有食客不满地喊了一声。
“喊什么呢!这是老板!我是他妹!”兔耳理直气壮地回击,声音响亮,还特意叉了叉腰,脑袋上的兔耳帽都抖了两下,看上去像是个护食的小动物。
我没否认,任她拉着走进院子,一边随口问:“怎么突然排起队了?”
兔耳回头看我,像是早等着我问这个问题一样,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在我手心里一转,变出了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冲我眨眼:“静静做的兰晨酿豆腐,太好吃了!”
玫瑰花瓣带着点微凉的湿意,像是刚摘下来,是她常送我的那款,花瓣柔软得能掐出水。
“喏,这就是兰晨花。”兔耳又补了一句,说完便在屋门口一屁股坐下,晃着腿等着自己的位置,看上去一点不着急。
院子里香气四溢,几张茶桌已经坐满了人,我推开厨房的门,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夹杂着食物的香气涌来,水汽氤氲中,穿着厨师服的高静正端着锅,一手掌勺,一手翻动锅里的食材,三口炉灶同时开火。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看到是我,眼睛瞬间一亮,“老板你终于回来了!”话音未落,她直接把锅一丢,风一般扑过来,把我撞得后退半步。
“我快忙死了!”她一脸生无可恋,像是随时要晕过去。
“你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个菜了?”我无奈地扶了扶她,让她别一副马上要倒下的样子,一边伸手帮她收拾锅台上散乱的调料瓶。
高静哼了一声,“小傅送你的花,我看丢了可惜,就拿来做菜了,结果味道很好,大卖了!”
我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一旁已经摆好的兰晨酿豆腐上。豆腐被酿得晶莹剔透,汤汁澄黄,玫瑰花瓣点缀在表面,蒸汽缓缓升起,带着淡淡的花香和豆腐的醇厚气息。我挑起一块,放进嘴里,入口绵软,豆腐轻轻一抿便化开,花香细腻地包裹着舌尖,随后是汤汁的鲜美,柔和却有层次,每一口都像是在春天的晨曦里,踩着柔软的花瓣漫步。
高静眨眨眼,带着期待:“怎么样?”
我沉默了一瞬,缓缓咀嚼,才慢悠悠地说:“确实不错。”
高静一听,眉毛顿时扬起来,“那必须的。”她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食材,一边随口说:“正好街对面不远的花店多的是这种花,我就和那老板达成了协议,用最低价从他那买花!”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噢!那老板也挺帅的,比你还帅,一头白发……”
我手里的汤勺“咔哒”一声磕在碗沿,“你说什么?”
高静被我忽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抬手擦了擦沾着油的额角,一时不知怎么回复我,“啊?”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对白发过于的敏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情绪,沉声道:“对不起,那家花店在哪?”我搭上了她的肩膀,随着她的回答,看到了位于街对面不远处的花店,而那位银发老板,正是梁浅。
她的声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我却没空理会这些,抬脚跑了起来,却被一堵人墙拦住去路。
一群身材高大的保安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拦在我面前的那个男人身形魁梧,神色冷硬。
“让开。”我沉声道。
余光看见兔耳站在角落,双手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衣角,一副惊讶的模样,她从未见过我这副模样,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想喊住我,却又不敢发声。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垂下眼,语气镇定地开口:“对不起,小店打烊了,钱会退给大家。”
食客们面面相觑,高静见状也立刻出来打圆场,给大家打包了豆腐。
我再次抬起眼,看着挡在我面前的那几个保安,“现在,让开。”我又说了一遍,就在要接触到对方的时候,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我在何玉新事务所接到的那通电话的声音。
我向前看去,那人身后还跟着保镖和警察,我认出了新沙刑警队的衣服,就算帽子戴得很低,我还是认出了他是小伟。
来者穿着简单的风衣,没有化妆,戴着口罩,他很高但也很瘦,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好像他身上的阳光被抽走,留下的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在黑暗的包围下侥幸生存着。
我的目光一路都在他的身上,以至于当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没有搭理他,而是挪了两步,看向小伟,“伟哥……”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小伟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冲我点了点头。
打破尴尬气氛的是兔耳的一声尖叫,把在场所有人的魂儿都唤回来了一些,我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门口那群人,心里压着点火气,但碍于她还在场,暂时忍了下来,先应付眼前的局面。
她满眼激动,还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再和那人对视的瞬间,脸刷得一下红的彻底。
“这人谁?”我不恰适宜的问着。
随即便听到了院内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骆卿。”戴口罩的那人回复我。
我在新闻中看见过他,他主演的古装剧是莫山影视城重建后的第一部戏,可谁知开机没多久,他的搭档林暄和,就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来。网络上的粉丝拍摄的视频中,林暄和是自己跳下来的,直到救护车开上了山,粉丝才知道原来那不是剧本的内容,本就霸占了热榜的娱乐话题,直接变成社会话题,在媒体上爆了好几天,我想不知道也不行。
我敛了敛神色,低声吩咐:“高静,你去那个花店,跟他老板说,我想要感谢他,明天请他来一趟茶馆。”
高静皱着眉,显然也看出了情况不对,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转身去了后门。
我又看向兔耳:“你跟高静一起去。”
兔耳睁大眼睛,明显不想走,嘴巴动了动,还想说什么。
我微微眯起眼,凑在她耳边,“你先回去,我给你他的TO签。”
她的耳朵顿时抖了一下,脸上那点抗拒一瞬间就没了,眼神亮得像是夜里的星,立刻一把拉住刚从后门回来的高静,高声:“谢谢哥,我们走了!”
高静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跟着她一起离开。
我抬手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
良久,骆卿才又回过了神来,我见他想要脱掉外套,好心地提醒他家中暖气坏掉了,最好不要脱,后来又觉得有些不妥,就又从里间拿出了羽绒服递给他,让他穿上,毕竟坐下来聊天还是会越来越冷的。
“没有空调吗?”他的声音有些哑。
我一时语塞,空调费电,不如烧火。
我烧起了小炉子,那还是当初打算做围炉煮茶时买错了尺寸的炉子,室内慢慢暖了起来,我脱掉军大衣蜷缩在沙发椅上,这几分钟的时间我俩都没有说话,我给他倒了杯热水,他也没有喝,就一直站在桌前。
他终于抬眼看向了我,伸手从左胸口的口袋中递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直切主题,“陈老板,我想看他的记忆。”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梁浅说你能解决我的问题。”
在何玉新事务所的那通电话是他打的,所以我清楚他会来茶馆。
从事务所回来后,我再没喊出来过瑞卡,这小子明显是心里有鬼,再听到他的需求,我心里了然,且不说这梁浅是何意,但这不合法,我汗颜。
骆卿或是见我发呆,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霎时间我便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带着疑问,却悲伤,自责,愤怒,无力……这些情绪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只剩下左胸口剩下的一丝丝渴望和理智。眼前突然出现了林暄和的身影,那人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年之久,出来后却已然忘记了他,这些东西好似铁链控制着他,鞭打着他的意识,将仅存的一点理智磨穿磨透,疯狂地渗透到他的生活中,让他一刻都无法停歇。
在我就快要被这种窒息的思念感逼出眼泪的时候,他及时甩开了我的手。
我急促地呼吸着,抬眼对上的骆卿已经浑身是汗,红了眼眶。
他抬眼看我,“你果然不同。”
他递上了手机,那是埋没在数万评论中的这一条,新闻的内容是一则一年前蓝底白字的警方通报,早于林暄和坠崖,通报像是李承宇单位开出来的:涉嫌袭击林暄和的犯罪嫌疑人已被发现死亡,地点为其住所,具体情况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其中一条评论没多少人点赞,骆卿却截图留了下来——
“可以带着尸体去陈升那里问问,他或许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