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慈看她们如此战战兢兢,心又软了下去。
“起来吧。”
“……”
“起来。”
“……”
“别让我再说一遍。”叶慈从椅子上站起来。
二人伏在地上偷偷对视一眼,这才迟疑地站了起来。
叶慈突然发现,自己虽然一直将芳语和燕声当两个妹妹看待,但是武安侯府对下人的规训早已刻在了她们心里,她们自己将自己看成下人,而叶慈是她们一等的主子,他们之间始终还是隔着一层。
因此赵明予虽光明正大地在院中练剑,她们却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这是烙印在她们心里的规矩。
叶慈在心中叹了口气:“还记得成婚那夜我教训你们呢?”
芳语燕声低着头齐声道:“奴婢不敢!”
“好啦。”叶慈牵起两人的手,“那晚是我说着玩的,把你们留在身边,并非想磋磨你们,是人都会犯错,只要以后把错误改掉就好了。”
二人似乎半信半疑,只敢抬眼怯怯地看她。
叶慈也不求能与二人立即变得多么亲厚,但也明白自己不该将气撒到不相干的人身上,便说:“行了,别浪费时间了,我随你们去。”
说罢便做到妆台前,等二人为她梳洗打扮。
燕声拿来一件桃红色的外袍想为她穿上,叶慈却躲了过去。
“见个客而已,又不是什么喜事,不必穿这么鲜艳,将那件素白的拿来。”
叶慈虽不愿在芳语和燕声身上撒气,但仍气不过那日仇嬷嬷口中“仁至义尽”之语,更是无法原谅她说乔二和祁涟死得连灰都找不着了。
她说她的亲人死了,她便要为他们戴孝。
芳语和燕声为难地对视一眼,都觉得若说平常的夫人还算活泼的话,这会儿一提到仇嬷嬷,便冷得连人气儿也没了。
但她们又怎么敢真让叶慈一身孝期打扮去见客,于是踌躇半晌,还是为她拿了件水蓝色的纱衣。
叶慈知道自己再反抗也只是徒劳地为难芳语和燕声,便没作声。
收拾妥当后,叶慈前往前厅。
赵明予的房中静悄悄的,应当是一早就被叫去了。
叶慈顺着熟悉的路来到了前厅门前,经侍女通报了才进去。
她刚进房门便远远听到两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刚议完事,其中一道熟悉的声音说:“此事还要托赖孟兄!”
另一道较为陌生的答道:“不敢不敢,在下定替侯爷办好……”
正说着,叶慈便来到了堂前,她看眼看去,赵渊与另一个武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分坐堂上,堂下则坐了三个小辈,赵明予独自坐在一侧,另一侧则坐了一男一女,都是叶慈不认识的人。
“娘子。”赵明予见她来了,笑眯眯地叫他。
叶慈也冲他点点头。
虽是仇嬷嬷唤她来的,她本人却不在,叶慈也不知道该摆脸色给谁看,脸上重新泛起笑意。
叶慈走到中间见了礼:“父亲?”
她看向另一个陌生男人:“这位是?”
赵渊朗声说道:“多亏了孟兄介绍的方士,我才能有这么好的儿媳。慈儿,快见过孟伯伯。”
想必这便是武林盟主孟临了,叶慈冲他行了礼,偷偷抬眼打量,却觉得这人似乎看起来不过是寻常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平,周身气度也并不过人,要是扔到人堆儿里,别人大概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与她想象中叱咤风云的武林盟主大相径庭。
孟临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叶慈便起身,坐到了赵明予身旁地座位上。
“轼流的病可好些了?”孟临关切地问。
赵渊轻轻叹了口气:“并未好全,但似乎也有好转了。”
“有用便好,有用便好……”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孟临便借口离开,赵渊也跟着出去送客。
四个小辈纷纷见礼送行,但叶慈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孟临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总是往自己这边飘,似乎对她额头红痣尤为在意。
难不成这人觉得他找的方士算的不准,反而怀疑自己额上的红痣是假的?
叶慈心中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将二人送出了屋子,又被赵明予兴冲冲地拽回来。
“娘子娘子,我给你介绍两个新朋友!”
叶慈这才得空看向方才坐在对面的这一男一女,男的一袭碧蓝长衫,很是风流倜傥;女的则着桃红轻纱,乌发分了两层,上层扎了双髻,下层则随意地披着,似乎是城中流行的样式。
这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虽都长了一双桃花眼,但神态却大不相同,男的风流多情,眉眼间似乎有几分病弱之气,女的天真俏皮,眼角眉梢都昭示着此人的兴致勃勃。
而这两人,此刻正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慈。